“学长，老师这么强悍，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跟随江瞳的路上，夜阑珊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着搀扶着她前行的于不疑小声问道。
“柯杨学弟和宋诗雅学妹来自下界，应该有所耳闻老师的实力，夏海沫学妹和老师关系斐然，想必知道的更多，至于我……”于不疑还是那个喜欢讨好所有人的学长，对于夜阑珊的提问，耐心解释道。
但说到自己时，于不疑顿了一下，还是换了说法。
“学妹，我们整个小队可能除了学妹你，都不算什么正常人。”
夜阑珊：？？？
她到这里，竟然成了正常人？
夜阑珊眨了眨眼，入眼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片黑暗。
……
城主府，庭院。
完全封闭的室内，彩色的玻璃流光溢彩，一棵几百米高的巨木扎根于泥土之中，稀疏的枝条，稀少的树叶，一股萧瑟之感。
巨木下的宫殿式庭院里，一位身着绿白色轻纱的窈窕淑女，五官柔和天生带着亲和力，墨绿色长发温柔带卷，她站起身，整个人竟然都快有庭院一样高。
不需要人指引，江瞳直接先一步上前，站定，双手轻轻扯起裙角，两脚向后交叉，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见过木皇大人。”
“你比传闻温和许多。”
木皇笑着，也回了同样的礼。
江瞳并未阻止木皇，坦然受之。
“这分人，木皇大人，我能感受到你并无恶意。”
柯杨等五人被分行长引到一旁的桌椅，喝上了下午茶，吃上了甜点，但耳朵都紧紧关注着江瞳和木皇那边的动静。
而江瞳和木皇都并未遮掩自己的话语。
江瞳看向木皇身后的巨木，顺着视线而上……
巨大却枝叶稀疏的树冠。
“木皇大人想要那柄法杖，就是因此？”
江瞳能看出来眼前的人身木皇不过一般觉醒级别的强者，反倒是这巨木……
“嗯。”木皇眼中流露一丝欣赏，点头应道，“你也比传闻更厉害。”
江瞳收回视线，听懂木皇话语里的指引，颇有些无奈。她顺着木皇的意思主动开口道：“木皇大人可否愿意告知我其中缘由，我洗耳恭听？”
最后一句话添得好似“好的，我顺着你的意，好了吧”的宠溺感。
“你这一面还真的是包容万象。”
木皇掩嘴笑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木皇手一挥，一套桌椅包括两杯热腾腾的茶出现在面前。
“坐吧。”
“好。”
江瞳顺从坐下，抬起茶杯，下意识食指轻点两下茶杯，注入生命气息……
顷刻间，茶香四溢，暗含一股蓬勃生机。
闻到这香气，江瞳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微微皱眉地看着手里的茶杯。
看来是在木皇这里太安逸了，自己喝茶的习惯都忘了克制。
木皇一瞬间的惊讶，直接厚脸皮道：“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杯？”
人家木皇都这么说了，江瞳自然不会拒绝。
木皇虽然急切，但也动作优雅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随后感叹道：“难怪你能打造出那样独树一帜的法杖。一杯茶下来，我体内暗伤都好了一些。”
说完，木皇将一枚空间手镯放在桌上，推至江瞳眼前，眼含愧疚。
“千年前，你的血肉几经辗转，多半落入我手，我不知是你……当年伤害已经造成，我也只能想到将我半数身家赔偿给你。”
木皇的话说得委婉，但江瞳知道木皇这是变相承认了千年前她被疯狂围猎的一部分原因——木皇当时急需她的血肉。
“当年的事成王败寇，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理清的。”
江瞳没有丝毫面对皇级的卑微低小，看了空间手镯一眼，也没伸手接过。
“你的故事和我的血肉有关？”
“是。”木皇也没收回手，点头应道。
“我想听听，再行决定。”
“可以。”
说完，木皇收回手，将空间手镯放在原地。
……
两万年前，神界发现了仙域的存在。
万年前，神界与仙域相撞。
而四千年前，神界两帝四皇发现仙域一直在试图突破神界的边界，想要同化神界的天地规则。
一旦同化，神界的已经领悟刻印的强者无碍，但其余的修炼者将全部沦为“凡人”重头按照仙域的修炼方式修行。
”木皇大人还是说得轻巧了，哪有什么重头修炼，凡人的短暂的寿命就能要了大部分神阶修炼者的命，而凡人一旦得不到仙域的修炼方式也只能等死……这是种族灭绝。”
“这就是仙域的目的，所以……”
两帝倾其之力打造了一座战争堡垒，能将仙域规则困在外，但需要大量灵的支持。四皇之一的木皇便剥离出自己的木系刻印，造了一个巨型分身，用分身巨大体型产生的灵镇守战争堡垒。
“原来如此。不论当初的我还是如今的地下城，木皇大人求血肉灵体，也是为了这具分身？”
一个疑问句，江瞳却已经确认。
“你的眼见真的很可怕，只一眼就……唉，千年前，分身就呈现出颓败之相，只有血肉灵体能缓解一二，而你的血肉是这里面作用最大的……”
“木皇大人，事已过去千年，我无需您的愧疚。相反，知道我的血肉最后并不是拿去被虚伪小人炼化，我很欣慰。”
说完，江瞳就把收在空间戒指里的法杖放出。
“如何？听完有什么感想？”
法杖转了半圈，好似转过头。
“勉勉强强……也还成吧。”
闻言，江瞳失笑摇了摇头。
“木皇大人，它就是这个性子，别介意。它愿意奉你为主。”
“不，不介意，谁会介意。”
木皇眼睛已经定在法杖身上，她立马唤人将压轴拍品带了上来，那个接触就会消解灵魂的神秘物质。
“当初约定好的报酬。”
江瞳直接伸手去拿。
木皇来不及拦，却发现神秘物质被江瞳稳稳当当拿在手里，江瞳看上去毫无不适。
木皇愣住。
“你无事？”
“能忍罢了。”江瞳摇摇头道。
然后江瞳就将神秘物质收入空间。
“木皇大人，这神秘物质，你从哪获得的，可否告知？我可以支付额外的消息报酬。”
“那我就不客气了。”木皇精神一震，严声道，“我要三十颗青灵珠。”
“可以。”
江瞳的干脆利落让木皇有点懵。
她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
“这四千年来，有不少仙域的强者前来暗杀，最为凶险的一次，有一个人就是带了这神秘物质丢到了巨木身上……歼灭之后，这神秘物质就成了我的战利品。”江瞳干脆，木皇也相当干脆道。
“木皇大人没想过把它交给荒帝？”
“荒帝看过了。直言它只是一样特殊的锻造材料，我才拿来进行交易。”
闻言，江瞳沉思片刻，半敛眼睑，看不出情绪。
“法杖名字未取，木皇大人认主后，自行取名就成。故事听完，我也该走了。”
说完，江瞳随手一挥就是半空三十颗青灵珠形成。
这一手看得木皇一愣一愣的。
这么简单？
下一秒，江瞳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巨木面前。
藏在暗处守护巨木的强者一惊，正准备动手。
木皇冷着脸，摆出手势，让其待命，不可妄动。
“这场交易是我食言，拖了千年时间，所以……”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出，触碰上巨木。跟巨木相比，这只手是多么的脆弱弱小，白玉般的皮肤下面，血管若隐若现。
用力一按，天地一瞬间的无声。
噗，嫩芽新生的声音，唰，嫩枝抽条的声音，嘭，花开的声音。
繁花坠落。
“这是我的赔偿。”
无边落花纷纷，站于巨大树木前的小小身影印在所有人眼里、心里，再难以忘怀。
……
晶城，城主府。
木皇愣愣摸着巨木树皮上纹路，感受着其下蓬勃的生命力，还是没能彻底回神过来。
“多了一枚伪刻印，关于生命……”木皇喃喃道。
相比于真正的刻印，江瞳打入的这一枚刻印仿佛来自另一虚空，虚无缥缈。若是江瞳想，随时可以收回去。
“老师，是我偏见了。”
木皇身后，一位面无表情、杀气十足的女人。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她这一面竟是真正的心怀天下。”
木皇闭上眼，感受着那枚伪刻印，仅仅片刻心头就有了许多明悟，但也明显感受到这一枚刻印少了关键的核心，若是有了核心，便是真正的刻印。
造一枚这样的伪刻印不比领悟一枚真正的刻印容易多少……
“深不可测。恐怕她已经领悟了真正的生命刻印。”
“老师，你是说……她已经有了皇级实力？”
女人难以置信。
“或许不止。”木皇收回手，看着女人轻轻摇头道。
修炼至皇级的强者天生对危险有着预感，性子更加谨慎，不会去给自己招惹潜在的敌人，也就只有那些王级不知死活。
见江瞳第一面，木皇就升起了不可为敌的想法，她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还格外礼遇。
就她自身性子和当前处境而言，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只是没料到啊，江瞳竟然心怀大义。
“难怪她和老师交谈丝毫不露怯……”
这话一出，木皇佯装生气，伸手拍了一下女人，训斥道：“你既然都意识到了，怎么就是不往她自身有实力方向上想一想。”
即使是训斥，木皇也温温和和，没有丝毫架子，看上去毫无威胁。
“老师，我错了。”女人主动低头认错道。
说完，女人又开口问道：“老师，她看上去知道神秘物质的一些隐秘消息，老师为何不问？”
“荒帝说它是锻造材料，那它就是锻造材料。”木皇摇摇头，回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闻言，女人觉得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不合理的地方，最后作罢。
“徒儿，你说当年莱恩学院对江瞳的控告有几分真实？”
千年前，莱恩学院几乎将江瞳描述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目无尊长、遇人杀人的不可理喻之人。再后来，江瞳的种种行为直接坐实了这个描述。
一个天生反骨的小人物，木皇哪会在乎。
所以当初有人向木皇进献了江瞳的血肉，木皇发现其巨大作用后，就毫不犹豫高价收购血肉，让江瞳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而现在，见上一面后，木皇怀疑起了这传闻的真实性。
一个人本质如何，言谈举止很大程度上就能体现。
“感觉江瞳不是那样的人。”女人沉思片刻，摇摇头回道。
木皇也知道女人的脑子一根筋想不到什么深层次的事情，但听了这回答，也哭笑不得。
“算了，明知你的性子，我还问你，自讨苦吃。”
看来当年传闻也不尽真实，想来是莱恩学院做得过火，不然这么一个人物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杀得满城风雨。
不愧是凤皇的手下，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把这么好的苗子往外推。
“去把我们斯顿学院这次参加学院大比的领队老师和学员都带来，让他们也来感受一下这枚刻印。”
“好的，老师。”
女人离开后，木皇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白的花瓣，另一只手戳了一下花瓣，又一次感受到茂盛的生命力，由心而笑。
这是赔偿？谁信。
“有归属感，有责任心。神界有你，倒是神界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