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野朝着一旁愈发不知所以的裴耀苦哈哈地笑了一下，随后长吸了一口气，默默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准备，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不着痕迹的将裴耀挡在身后。
卿野垂下眸子，余光扫过那金线勾勒的暗黄色华袍，硬着头皮、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正色道。
“参见……皇上。”
面对风如景，卿野下意识的就要将“太子”一称脱口而出，所幸是及时止了声，不然……
卿野不禁后背发凉，打起精神，再不敢有丝毫分神。
风如景勾了勾唇，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似乎也当真有了几分笑意。
“既非宫中，卿野道长便不必如此拘礼了。”
风如景温声道，甚至还主动伸手将卿野扶了起来，面容依旧慈悲。
话罢，风如景目光一斜，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卿野身后多余的人，唇角弧度虽然未改，但那眸中清浅的笑意却已淡去。
“对了，卿野道长，这位是？”
闻言，卿野这才不得已的让过身，看着傻眼的裴耀，心下同情又无奈，只得默默扯了扯这傻孩子的衣袖，无声的提醒着他赶紧回神。
不过当卿野回眸应对风如景时，所有的情绪全都被妥帖的收敛起来，表面依旧端的是从容不迫，神色自若的笑着为风如景介绍着。
“回皇上，这位是我苍云同门师弟，裴耀。”
“裴……裴耀……拜……拜见皇……皇上！”
裴耀反应过来后，便立刻着急着俯身行礼。
可惜他一紧张，结巴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裴耀面色涨得通红，垂着头，目光委屈又无助地看向卿野，生怕这皇帝觉得是自己没有礼数、故意冲撞他！
卿野自然知晓裴耀在担心什么，于是用目光安慰着他，可当他方要替裴耀解释时，便见风如景朝他笑着摆了摆手，似是并不介怀。
“卿野道长于东土有恩，孤心中感念不忘，视卿如友。”
风如景看着卿野抿唇一笑，目光盈盈，却是情绪难窥，深不见底。
“裴道长既是卿野道长的师弟，便亦是洛城之座上宾。”
风如景眉眼弯弯，语气温和，有帝王的威严，却无君主的倨傲。
怪不得，民间上下，都称当今圣上是千载难逢、宅心仁厚的明君……
若非当初在东土时同仍为太子的风如景的那场谈话实在是令他太过印象深刻，卿野都差点儿恍惚，以为那个曾隐于半明半暗间、浸润于紫檀香中执笔丹青的人，说不定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而已……
卿野不禁浑身一激灵，觉得后背好像更凉了一点……
真的。
风如景真的太会演了。
不开玩笑，若是在现实世界里，风如景就算当不成皇帝，也高低得拿个影帝。
卿野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随后假装未曾发现风如景在看着自己一样，捻着袖口，故作无意的避开了风如景的目光。
只不过，风如景一眼就看穿了某人目光的闪躲。
看着明明表演拙劣却还自诩演技精湛的卿野，风如景唇边笑意愈深。
怪不得……
能让他那眼高于顶、最是一板一眼的六弟将他放在心尖，甚至，愿意为了他违逆礼法……
的确，可爱。
风如景眉头一挑，在卿野的躲避间，目光多了几分直白的兴味。
随后，风如景掩唇轻声咳了咳，眸光再微微一掠，身后一身便装的曹公公便是立刻心领神会。
恭恭敬敬的朝风如景行礼后，便笑容和善的躬身前去，十分客气的将依旧俯着身的裴耀扶了起来。
“多……多谢……皇……皇上……”
风如景此时心情甚佳，所以将目光移到向裴耀时，也是眉目俊朗，难得笑意不吝。
“裴道长不必多礼。”
“自然也不必紧张。”
风如景虽然看着裴耀，然而余光里却是装满了那仿佛目光永远和自己碰巧错位的某人，顿了顿，用着玩笑的口吻。
“无需将孤视作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