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姐姐在，才是家，有姐姐在，明朗才活得有意思。
所以，下辈子，姐姐不要抛弃我了好不好？
——秦明朗
我颤抖着手，将脖间的筷子拔出，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腥甜的滋味，让我灵魂都在沸腾。
我走马观花地回望着过去的一生，冥冥之中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们不许欺负秦明朗，我们不是野种，我们有爸妈。”
她站在黄昏的街头，我躺在冰冷泥泞的污泥里。
她来干什么？
我不喜欢她，我甚至不想承认，我有一个这样软弱无能的姐姐。
今天的她，又好像和往常不一样了，多了点勇敢。
但是，我依旧还是讨厌她，明明他们再打一会儿，我就可以回家了。
她就不能像平常一样，躲在角落里跟一个臭老鼠一样，眼中闪烁着狠意，静静看着他被人欺负嘛。
“小野种带大野种，你是秦明朗姐姐又怎么样？我照打不误。”
死胖墩笑着又朝我腹部狠踢了一脚。
我手陷在烂泥里，阴冷地死死注视着她。
她迎上我的目光，紧咬着下唇，然后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杂碎的嘲笑声，让我空荡荡的一颗心里，填满了愤怒与无奈。
瞧瞧，这么快就被吓跑了。
说的话倒是大义凛然，虚伪至极。
我半眯着眼，因为脸上挨了他们一拳，已经开始浮肿，我要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以后迟早弄死他们。
“滚，你全家才是野种!”
我抓起烂泥朝，他们身上扔去，去你的野种，打死你们这群杂碎。
“你们快给我上，恶心死了。往死里打!”
死胖子扶着墙，嘴里被溅入了烂泥，他被恶心得不轻，我捂着头，暗暗发笑着。
活该。
我被人按着头，整张脸都陷入了淤泥之中。
恶心的淤泥顺着鼻孔嘴巴，不停往口腔中挤，我呼吸开始困难，拼命的挣扎。
他们或许见我挣扎的样子，觉得更加有趣，手下力气越来越大。
“弄死他，弄死这个杂种。”
死胖子尖声细气，活像一个太监。
就当我以为我快死了时，结果脖子间的力道一松。
是她。
“不怕，姐姐来了。”
她哭着为我擦去脸上的淤泥，在她的怀里，我感受到了胸腔共鸣的颤抖，她在怕什么？她在哭什么?
“你们都给我老实站着，等你们家长过来。你们才多大，就学会欺负人了？”
社区主任厉声厉气道。
一群毛孩子，顿时被吓得哭爹喊娘。
我躲在姐姐怀里，她没有抛下我。
我费力地睁开沾染着泥浆的睫毛，借着昏黄不明的街光，仔细刻画着姐姐的容颜。
原来，有姐姐是这样好。
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是什么。
回到家之后，我明显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亲近了许多。
她的眼神中，不再是害怕和憎恨，更多的是一种温柔与自责。
好看得不像话，就像淤泥之中突然盛开出了一朵不染纤尘的花。
我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疑惑，她怎么突然变了。
“为什么帮我?”
狭小杂乱的浴室里，我防备地看着她。
她突然哭了，“秦明朗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你可以有新衣服穿，有爸妈给的好吃，有爸妈的偏爱。”
“可虽然讨厌你，你也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不是小野种，我也不是小野种，谁也不能欺负你。”
沾上淤泥的脸上，哭出两道泪痕，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花。
“别哭了，我没事的。”
我不喜欢她哭，哭得我心疼。
那天过后，社区主任来给我们家送过一次钱。
说是补偿。
那两个人渣，接过钱，笑得合不拢嘴。
女人抱起我，满心欢喜道:“真是妈的小福星，你等着妈今晚赢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我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钱，“妈，我肚子疼。”
我扯住女人的长裙，脸色惨白，腹部绞痛无比，是从昨天回来后开始的。
“忍忍就好了，我跟你爸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她纹着细眉的脸一皱，眼中又浮现出一丝不耐烦，可却还是在费劲心力敷衍我。
我不死心又问道:“妈，我想上学。”
可能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惹烦了她，她转身拿过钱，连同我的父亲，将我丢在了家里。
空荡荡，乱糟糟，弥漫着腐败味的小屋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哭到没有力气之后。
我开始怨恨起这个世界。
腹部的绞痛让我暴躁无比，我大喊着发狂，极尽可能的砸掉家里一切能砸的东西。
疯狂报复着。
为什么，他们有了钱也不爱我。
为什么，他们明明说过等有钱了，就送我去读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躺在地板上，哭到抽搐。
喉咙里翻涌出血丝，甜滋滋的，惨白的唇抹上血肯定漂亮极了。
我快死了，死了真好。
再次醒来，是在整洁干净的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可我喜欢极了。
这干净明亮的一切。
“明朗，你终于醒了，好点没有？”
姐姐守在我床边，眼圈红红的，她应该是哭了很久吧。
“明朗明年就可以上学了，姐姐进决赛有钱了，我把钱都给明朗攒着上学，好不好？”
她笑着给我展示奖状。
“你哪里来的钱？”
可我却在担心，昂贵的医药费。
她垂下双眸，手指搅在一起，“借的。”
“明朗你别担心，养好身体，姐姐就送你上学。”
她乖乖巧巧坐在板凳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可是我知道，生病是要花很多钱的。
“我会还的，读书的事情，我不要你管。”
“你读你的书，别管我。”
我别捏道。
只有好好读书，像他们这样的人，才会有出路，才会有好的未来。
“明朗，你别这样。”
她皱起眉头，很是不赞同的模样，固执地模样让我更加沦陷了。
有人关心真好，即使晚了一点，即使她可能已经不是她了。
哪怕是泡沫，拥抱过，也不会后悔。
后来出院了，她竟然真的把我送进了学校。
社区主任很喜欢她，她一缠着他，他就同意了资助我上学。
我有点开心，可更多是自责无能。
天下那有什么白嫖的午餐，主任眼中闪烁着的光芒，随着她的长大，越来越怪异。
我变成了她的小尾巴，天天缠在她身后，想保护她。
小尾巴长大了，她也长大了。
我本以为，主任才是最危险的。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