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在巴黎。
夜沉沉，窗外的呻吟声逐渐变成了催眠曲。
多日的不安孤独莫名被消解。窗外明亮的月亮挂上了钟楼，钟楼时针指向罗马数字3。
陆卓柠裹着薄薄的毯子，望着那轮月亮，缓缓入睡。
次日九点半起床，陆卓柠洗漱了一番，清早不知哪里来的心情，化了个漂亮的妆，换上好看的小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去语言学校上课。
上午十点半才开始上课，一小时后，上午的课结束，陆卓柠拧着眉看着书消化今天教的知识，怎么也学不会。
课程最后，老师在讲台上说了一句：“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各位同学需要找一个搭档，日常一起练习对话，之后我也会安排题目，需要两个人一起共同完成。”
和陆卓柠同桌的女人年近五十，是个来法国长期出差工作的美国人，法语比陆卓柠好。
老师说的话陆卓柠根本听不懂，只能小声询问同桌的大姐。大姐用英语给她翻译了一遍。
陆卓柠点点头，笑眯眯地讨好道：“那我和你搭档？”
大姐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眼里带着笑意，耸肩大方地摇头：“不，宝贝，你法语太差了，你需要找和你水平差不多的。”
说罢，她直接转身和身后的印度女孩组成了一对。
陆卓柠傻眼了，脸上还得挂着笑掩盖自己的尴尬。
下课后，教室里其他同学已经离开，陆卓柠依旧落单，没找到搭档。
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陆卓柠孤零零的坐着，笑着走到她座位旁，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亲爱的，你可以不着急找搭档，先将基础学好。不过你如果实在跟不上进度，可以换下午的课程。”
下午的课程是给完全零基础的学生进行法语打底的，陆卓柠当初学了一点基础，以为自己跟得上进度，所以报了上午的课程。
被老师这样建议，陆卓柠羞红了脸，委婉地拒绝了，表示自己会努力跟上进度。
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头，没有说什么，抱着书先离开了教室。
老师离开后，教室里只剩下陆卓柠一人。
太难了！
她头顶在桌面上，冰冷的桌面让额头冷静了一下，她侧脸贴在桌面，利用桌面的冰凉冷却自己滚烫的脸。
哀叹一声。
法语好难啊！什么阴性阳性，连平时付钱说数字都完全不按常理，还得做一遍九九乘法表算数。
她英语倒是不错，可是偏偏法国人不爱说英语，真是犯难。
窗外，长天一碧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高大的梧桐树开始抽芽，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陆卓柠的手机在课桌上忽的震动，带动桌面震得陆卓柠的脸酥酥麻麻。
她有气无力地看了眼手机屏幕，跳动着沈淮书的备注名——【沈狗】。
他怎么打电话来了？
陆卓柠拧起眉，表情不耐烦，可是不能否认的是，心里竟隐隐有一丝甜意，如蜜一样缓缓在心脏血管里流淌。
她直起身，轻咳一声，深吸口气，再开口，声音冷淡嫌弃：“喂，干嘛？”
电话那头，有一声海鸥的长鸣，沈淮书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温和带着笑意，陆卓柠甚至都能想象到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
一定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疏离，对谁都文雅礼貌，但没有人能真正走近他内心。
“卓柠公主，今天有空赏脸陪我吃顿饭吗？”
唇角努力往下撇，却依旧没法阻止向上的趋势。
她冷哼一声，假装不知道说：“怎么，你还能飞到巴黎请我吃饭啊？”
“是，我现在就在巴黎。”沈淮书低低笑了一声，“怎么样，愿意来吗？”
离开浮城后，陆卓柠发现自己和沈淮书对话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她轻啧一声，嫌麻烦似的说：“我不同意会怎么样？”
“我会伤心。”沈淮书声音变得委屈，陆卓柠知道他在开玩笑。
明媚的阳光直射进教室，在地面斜着透出窗的形状。
陆卓柠垂眸望着那道影子，轻声说：“你伤心，我就会心疼吗？”
电话里，沈淮书的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性感，他苦笑叹道：“卓柠，我不奢求你心疼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
分手后，他们两人就极少联系。
说来也怪，自从池柚和陈谢年莫名其妙结婚后，沈淮书和她的联系也密切了起来。
几乎每次接触，沈淮书都在传递一个信息——他想复合。
但撕裂的纸张就算用胶带粘合后，依旧有明显的裂痕。
当初分手的时候撕破了脸，再重拾并没有那么困难。
陆卓柠鼻腔泛酸，眼眶微微泛红，说：“那你呢？你看到过我吗？”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的确不长，但几乎从懂事以来就认识了。
小时候，陆卓柠崇拜哥哥陆卓然的好兄弟沈淮书。
沈淮书从小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天资聪颖，成绩优异，在学校里总是担任各种重要场合的学生代表，而且会各种乐器特长。他不仅懂事乖巧，性格还温柔体贴。比起陆卓然这个不着调的体育特长生，他就像一个完美的兄长。
陆卓柠从小就对沈淮书抱有不一样的情愫。
崇拜，向往，直到高中后，她情窦初开，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沈淮书。
沈淮书是家中独子，将陆卓柠当亲妹妹一样照顾，每当有好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拿来分享给她。一起出门玩，也会先照顾陆卓柠的感受。
他知道陆卓柠所有的习惯和喜好，比陆卓然更像一个合格的哥哥。
陆卓柠被家里人，也被他宠坏了，脾气骄纵。
可是她面对感情却很怂，不敢像池柚一样大胆告白。
直到大学毕业，池柚和陈谢年分手，陆卓柠突然意识到，感情的事，如果不试一试，总有一天会错过。
而当时沈淮书已经毕业两年，开始创业，并且小有成就。他身边总有各种美女围绕，家里还给介绍了相亲。
陆卓柠有了危机感，回家的时候，沈淮书请她吃饭，庆祝她毕业。
她喝了酒，冲动之下，向他告白。
尽管喝醉了，陆卓柠意识还算清醒。
她一直记得当时沈淮书的表情。
她从来没有在一向淡然，运筹帷幄的沈淮书脸上看到过这个表情。
错愕，不解，惊慌。
转瞬即逝。
只是半秒后，他笑了，眉眼弯起，又恢复了往日施施然，仿佛一切都掌握手中的那副姿态。
陆卓柠最迷恋的就是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温柔地说：“好啊，卓柠小公主，我们试试。”
事实证明，试试就逝世。
人是多面的。
沈淮书并不只有好哥哥这一面，他的生活中占比更重的是他的事业。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和陆卓柠所谓的试试在一起以后，反倒没有过去对待妹妹似的无微不至和体贴。
而陆卓柠也发现了，他的温柔细心，其实都是假的。
沈淮书是个异常聪明的伪君子。
他知道人们喜欢哪类人，什么样的性格可以让自己得到自己想要的，并且利益最大化。
于是他将自己伪装成了这种人。
他根本就不温柔，也不体贴。
展现给别人的美好让人神魂颠倒，但实际上，他摘下面具，根本就是个暴戾的魔鬼。
陆卓柠跑了，跑得惊天动地。
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或许也是这个案例在前，那之后陆卓然更加不敢和单身后的池柚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