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柠望着室外渐深的夜色，搁在收银台边的手指难忍似的摩挲，心思斗争。
再看一眼，就最后看一眼。
但是很快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
看她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有那么多爱她的人，不缺自己这般廉价的爱。
俞柠摩挲的指尖顿住，心里冷笑着将潜藏在识海里的050揪出来：“再敢乱叫。”
被050这一打岔，俞柠的手指慢慢握拳。
不管，她说不定都要亖了还在乎这些？
她甫一回头，撞进眼帘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小团子两只小手合拢捧起来，眼睛亮闪闪地仰望着她，小心地用气音说道：
“俞柠姐姐，现在可以吃吗？”
朝朝蹲在她的腿边，见少女没有反应，合捧的小手分出一只来扯了扯俞柠的围裙，另一只小手还在坚持托着用干净纸巾垫着的小半边蛋糕。
是俞柠刚才拒绝的那一块。
朝朝一直留着没吃，哪怕对自己盘子里的省吃俭用不敢大口炫完。
050被震得主机发烫隆隆响，不爽地埋怨：“心跳声这么大干嘛啊真是……”
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俞柠躲开小团子自下而上殷切的视线，“咳……我说过了，店里不能吃。”
“我知道呀。”
朝朝眼睛依旧晶亮，她指了指旁边前台柜下的空间，兴致盎然出谋划策，
“俞柠姐姐你可以躲在这里面吃。”
小团子眼神十分认真，好似在说“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主意呀”。
俞柠：“……”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为了让姐姐宽心似的，朝朝胸有成竹地拿出自己的亲身经历：“真哒，我就经常躲在柜子里吃东西，粑粑姨姨都发现不了。”
这方面她可有经验啦。
姐姐你尽管相信我好了呀。
系统：……是的，当时宁姨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柜里一点可疑的饼干屑，还以为是家里来小老鼠了呢。
分享完宝贵经验的小团子言之凿凿：“我们躲在这里店长老板就看不到了，除了我就没人知道俞柠姐姐你吃东西啦。”
“姐姐你快吃吧……”说着她将小蛋糕往上托了托，眼睛克制地别向他处，屏息的同时默默地吞咽了下口水，“我就在这里陪你哒……”
再不吃她就想吃了呜呜。
但凡让她吃上那个小米豆她就不会这么馋了。
——我就在这里陪你哒。
俞柠第一次不否认的是，小团子软软乎乎说出来的这句话却狠狠地戳中她的心脏。
她颤动眼睫，但是轻轻推开了朝朝的小手，平声说道：“店里有监控，还是不行的。”
朝朝垂着脑袋看向她已经第二次被拒绝的小手，丧气地瘪了瘪嘴巴。
可是她等不了俞柠姐姐下班了嘛，粑粑在家还等着她回去陪呢。
两次拒绝人家小朋友的诚挚邀请，俞柠心里逐步缠绕着一股负罪感。
“你还是……”她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忽然被一位到访的顾客打断。
朝朝本来仰着小脸期盼俞柠姐姐说她后悔了之类的话，但只等来了三个字后就见姐姐一声不吭地忙去了，小团子落寞地转过身。
她要回家了，不然粑粑会闹的。
俞柠微笑着递给顾客打包好的甜品，就回过头去寻找小团子的身影，见她沉重地走回座位，但是随后她面上挂着的微笑蓦地凝住。
就在小团子拐口途经的错落有致绿植墙上，悬挂在高处的绿萝盆栽的麻绳正在一点点崩裂，在俞柠高度紧张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绳索断裂的细枝末节犹如慢速播放。
但其实，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咔嚓——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朝朝快让开！”
小七语速过快，没有听清它话的朝朝慢下了脚步。
瞬间脸色惨白的俞柠张了张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极奔而去，弯身一把将茫然的朝朝紧紧搂进怀里，双眸紧闭。
店里注意到异样的其他人纷纷不忍地捂住嘴，发出一声声惊呼，有的甚至还提前吓得闭上了眼睛。
盆栽唰地笔直下坠，在即将落在俞柠肩膀的前零点五秒，忽而微微偏倒到一方，也就在这时候王婕赶到挥手摆开了盆栽。
砰砰——
先是听见俞柠急促喊她的名字，而后就是清脆震耳的陶瓷碎裂声钻进朝朝的耳朵里。
茫然不知情况的她往上抬眼，紧紧搂住她的女孩浑身轻轻颤抖着，眼眸紧闭如同沉浸黑暗的梦魇，朝朝看不到俞柠的脸，只好抬起手抚摸她的面颊，触手冰凉，“姐、姐姐？”
小团子磕磕巴巴地询问，但等了一小会儿不见俞柠应答，难免开始着急起来。
在她挣扎着想要转身看看的时候。
俞柠迟钝地松开了缚着朝朝的手臂，她的苍白削尖的小脸低垂着，指尖止不住地战栗，像怕被朝朝发现似的，她背过手去，瞥了眼散落在脚边不远处的碎片、黏土和青萝，竭力平静发抖的声线。
她想说，朝朝你先回家，天色很黑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然而现实中，俞柠深深呼吸后只能言简意赅道：“朝朝……你、你走吧。”
只有这样才能不暴露她的……她的失态。
听在朝朝耳朵里，少女压抑的嗓音冷淡极致近乎冷酷，阴沉地叫她离开。
此时朝朝的脑瓜子已经反应过来，大致知晓了情况，俞柠的话让小朋友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还是想围着姐姐检查一圈看看有没有受伤。
这时俞柠的另一位同事出来主持局面，她先是安抚了惊魂未定的顾客们，而后转过来低声对俞柠嘱咐道：
“你看着也被吓到了，先下班吧，我会跟店长说一声的，反正晚上没什么人，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俞柠低声应了应，她生怕小团子会发现端倪，三两下就解开围裙摘下帽子，离开前她脚步一顿，看向王婕。
“谢谢。”
她说。
王婕的神色有点古怪。
她刚才好像看到那盆栽在危机时刻突然滞空了一瞬，随后奇异地倒向旁边，恰巧她出现的及时，大家都以为是她紧急拦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