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站在一旁，像个犯错罚站的小学生。
他想手里摸点东西缓解内心的局促，结果那根用得顺手的拐杖不知道丢哪了。
霍钦狭眸冰凉的眼光掠过他，随后落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朝朝的宋婶上。
“不用准备晚饭了。”
“我们现在就走。”
“不行！”
“不要！”
霍老爷子和朝朝异口同声地喊道。
霍老爷子一听霍钦说要回家，立马紧张起来。
不行！
绝对不行！
朝朝这一离开，霍钦那没良心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再带她回来！
霍钦长眉一挑，略过霍老爷子，率先看向朝朝，“为什么？”
朝朝手舞足蹈：“爷爷给朝朝准备的房间超——级漂亮！朝朝今天想住在这里！爸爸我们留下好不好？”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抱着霍钦的大腿。
霍老爷子顿时有了点底气，心里窃喜：这三亿真是砸的好！
霍钦垂眸看着轻易就被收买的小姑娘，她眨巴着清透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狗。
最后。
在朝朝的欢呼中，父女两人还是今日还是留在了霍宅。
宋婶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自己偷偷在房间里抹了眼泪。
十多年了，这还是少爷第一次在家里住下。
以前，至多吃个饭就走了。
老爷的笑容也多了，人都精神了不少。
朝朝小姐，真的是霍家的福星啊。
霍钦选择留在霍宅，自然还有其他的考虑。
当然，暂时还不能告诉朝朝。
宋婶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准备晚饭，于是放了半天假的米其林大厨再次上岗就业，花样繁复，精致可口。
朝朝照常吃了两碗米饭。
但她还是更想念中午的大虾。
吃完饭，朝朝就捂着小肚子爬上沙发看动画片。
她被饭填饱了的小脑瓜早就忘了下午说的话，但是霍老爷子始终记得朝朝被骂野种的事。
他只要一想起来，就气得脑壳疼。
他找霍钦来到书房，开门见山。
“孩子的在哪里？”
朝朝的过往他都了解，林诚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但其他的，他就不清楚了。
比如，朝朝的亲生母亲。
霍钦眉梢皱起，他坐在沙发上，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波澜，“她已经在国外结婚。”
得知朝朝是他亲生女儿的那一天，他就派人搜查了当年那个女人的所有信息。
霍钦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知道她的现状后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发生一夜关系而已。
但她生下了朝朝。
霍氏国外分公司经理在他授意下，已经给她所在公司牵了两个项目，点名她全权负责。
霍老爷子闻言皱眉，这就不太好办了。
他嗓音下沉，“朝朝应该有一个母亲。”
霍钦熄灭手机屏，语气讥诮，声线冷凝。
“您想让我插足别人婚姻？”
霍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有这样说吗？！我是让你早点找个女人结婚，免得外人说朝朝闲话！”
他看起来是个让儿子当小三的毒父吗！
“我不会结婚。”霍钦薄唇掀起，“朝朝将来是霍氏的唯一继承人，谁敢说闲话，就让他们永远闭嘴。”
他吐露的字句皆寒凉，唯有在提起朝朝的时候嗓音柔和了几分。
霍老爷子的眉头打成了死结，“朝朝以后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不结婚，你是想要孤独终老吗？！”
霍钦站在窗前，幽深的眼眸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平静冷漠得毫无波澜。
“你现在不也是吗？”
霍老爷子身体骤然僵硬，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霍钦的背影，脸上闪过伤感，难堪，但更多是愧疚。
他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无力地摆摆手。
“罢了，随你便吧。”
客厅里，宋婶正在给朝朝讲故事。
“……有一天，一只大野狼突然闯进了羊圈，羊儿们都惊慌极了，它们四处逃窜。羊妈妈和她的小羊被迫分开了，大冬天白雪茫茫，羊妈妈一直找寻着小羊的踪迹，路途中还险些被狼吃了。她再也没有看到小羊的任何脚印，绝望地回到了曾经的牧场。”
“牧羊人因为羊儿的离开也破产了，离开了这伤心地，牧场一片荒芜……”
“突然！羊妈妈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哦？那是她的宝宝！果然，小羊缩在稻草堆里，虚弱地咩咩叫。原来那日狼来了，小羊根本就没有离开牧场，他把自己藏起来，乖乖地等待着妈妈。”
“因为羊妈妈和他说过，如果有危险，你别动，妈妈一定会来找你。”
朝朝听得认真，她抱着小兔子，突然发问：“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宝宝吗？”
她的大眼睛像月光下的一弯清泉，清澈见底。
朝朝认真地看着宋婶。
宋婶一愣，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怜惜。
她柔声回道：“是啊，每个孩子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妈怎么会不爱呢？”
二楼，霍钦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眼睑微垂，浓睫在冷锐的脸上投下一层阴翳。
如果朝朝真的想要一个母亲，他可以考虑找一个女人协议婚姻。
方才在霍老爷子面前一寸不让的底线，却在朝朝一声简单的疑惑下不动声色地瓦解。
此时，小姑娘稚气的奶音在客厅里响起。
“那……奶奶也爱爸爸吗？”
她没有问妈妈为什么抛弃自己。
她先想到的是自己的爸爸。
霍钦搭在栏杆上的手骤然僵硬。
他的记忆中那个面容逐渐模糊的女人，在这一瞬间逐渐清晰——
轮椅上的女人美丽而消瘦，颧骨突出的脸上蒙着一层绝望的灰败，语气憎恶。
“我恨不得没有生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