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正东拍拍衣服，往回走。
老太太跟着他，一边走一边问：“你是这面粉厂的工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赵正东笑：“哪儿能啊，我就是来卖鱼的，想着这边工人多，结果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你卖鱼的啊？”老太太乐了，“那敢情好啊，我儿媳妇刚生了孩子，我正想买点东西给她补补呢。”
赵正东道：“那鱼有点大。”
“不碍事不碍事。”老太太跟着他走到小水桶边往里一看，“哟！这么大的黑鱼啊！”
赵正东心想，我就说太大了吧。
哪知下一秒，老太太就说：“赶紧给我称一下，我买了。”
赵正东傻眼：“您真要啊？这鱼好几斤呢。”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啰嗦。快点称。”老太太催他。
赵正东问隔壁卖菜大叔借了称，把鱼称了下，一共七斤四两。
“卖您三毛钱一斤，您给个两块钱就成。”
“哪能少这么多。”老太太数了两块两毛钱给他，“那两分钱就不给你了。”
赵正东接过钱笑了：“行。”
等老太太拎着菜篮子离开，赵正东和旁边卖菜大叔道了谢，将桶里的水倒掉，去了供销社。
先把赵二妹叮嘱的火柴买了，赵正东在供销社里转了转，指着面前的东西问：“这种红头绳多少钱？”
那红头绳不是黄色的那种容易绞头发的普通头绳，外面缠了红绳，上面还坠着一颗小指大的红色梅花。
售货员道：“一毛一一个，买一对两毛。”
赵正东又看了看，找出来一对坠着粉色荷花的：“一样拿一对。”
售货员笑着说：“给家里妹妹们买的？”
“嗯。”赵正东又指着另一边的水果糖，“那个麻烦给我包三颗。”
老七和便宜儿子还小，这种糖给他们吃怕噎着。倒是省了钱了。
接过包好的水果糖和头绳，赵正东问：“现在还有肉票兑换吗？”
“有，这边来。”售货员领着他换了肉票，“你要多少的？”
“半斤的。再给我两张肥皂的票。”
“肉票半斤是四毛，肥皂两张票七毛二，加上头绳四毛，和水果糖三分，一共是一块五毛五。”
赵正东付了钱，问售货员要了两张不要的废报纸铺在桶里，将包好的东西扔进去。
回去的路上，他默默在心里算着账。
今天一共赚了两块二，买这么点东西就花了一块五。这钱啊，真是在哪个时候都不好挣。
而且自己还不能天天来卖鱼，只能隔一段时间来一次，不然引起怀疑就不好了。
他可不想被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标签。
进了村，老远就看见站在院子外面张望的赵正南。
赵正东加快脚步，到了院门口，接过他怀里的赵元宝，将小水桶递给他：“里头我买了些东西，你拎到灶房去。”
赵正南探头看了眼，油纸包着，不知道是些啥，但肯定是吃的，不然大哥也不会让拎灶房去。他转身飞快跑进灶房。
赵正东抱着儿子跟着进去，见赵二妹刚煮饭，赶紧说：“我来做菜，我买了点肉。”
赵二妹瞬间心疼了：“肉好贵的。”
“难得吃一次。”赵正东把儿子放赵正南怀里，将桶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这是给你俩买的头绳，你们看喜不喜欢。”
赵二妹和赵五妹看着漂亮的头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头绳她们只看见大队长家的姑娘家戴过，可好看了。
“这是肥皂，一块拿来洗手，一块拿来洗澡。这是买的水果糖，你们三个一人一颗，那俩牙都没长齐的小子没有。”赵正东把东西一一摆在桌上，结果抬起头看见两个妹妹还拿着红绳傻站着，“干嘛呢？绑上给我们看看啊？”
“就是啊，二姐，五妹，你们赶紧绑上。”赵正南嘴里含着一颗水果糖，甜滋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赵晓梅这才动手将头绳小心绑在辫子上，爱不释手的摸了摸那红色的梅花，眼睛亮亮地问：“好看吗？”
“好看。”赵正东和赵正南用力点头。
赵晓梅绑好后，又给赵晓荷绑上，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笑着说：“我们妹妹真漂亮。”
“你俩都漂亮。”赵正东笑着从灶里抽出来一根柴火，将猪皮上的毛烧了烧，烧的差不多后，用刀刮了刮，舀水洗干净切成块。
“那两条鱼怎么样了？死了吗？”
赵晓梅：“白鲢翻肚皮了，不过还没死，草鱼还好好的。”
“那把白鲢杀了。”赵正东甩了甩手上的水，把白鲢从盆里捞出来，蹲到院子角落杀鱼。
杀好后，拿水冲干净，又从一个烂陶盆里揪了几根蒜苗，回到灶房里把鱼同样砍成块，蒜苗切成段。
“晓梅去捞点酸菜和酸萝卜来。”
赵晓梅应了声，拿了个大碗去捞酸菜和酸萝卜。
赵正东洗了锅，等水烧干后，把切好的猪肉扔进去，煸出油后，将多的油舀出来装到碗里，拿来炒菜会比菜油香。
赵晓梅把切好的酸菜酸萝卜放到他手边，问：“还要什么吗？”
“家里有没有酒啊？有的话，给倒点在鱼里抓一抓。”一边说话，一边把酸菜酸萝卜倒进锅里炒一炒。
“有。”赵晓梅快步去了堂屋，拿来一个小陶罐，从里头倒了一点酒进装鱼的盆里，洗干净手快速抓匀。
等到灶房里飘起香味后，赵正东拿过水瓢，哗啦舀了一大瓢水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
闻着香味，赵正南咽了咽口水：“哥，没想到你做菜的手艺这么好。”
“那是。你哥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抓得了小偷，还打得了流氓。”赵正东得意的咧嘴。
没多久，水烧开了，赵正东揭开锅盖，把鱼块一块块放进去。煮了会儿定型后，轻轻翻了翻，盖上锅盖继续煮。
唉，别说赵正南那小子了，就是他闻着都想流口水。
来到这地方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吃肉。
这日子过的，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大口吃肉的日子啊。
赵正东吸吸鼻子，打开锅盖，往里撒了点盐，尝了尝味道后，手一挥：“开饭！”
一盆酸菜鱼，吃的全家人头也不抬。
赵正东手艺一般，但这个鱼就是特别好吃，汤也鲜的不行。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沾过荤腥，还是单纯这时候的鱼肉质比较好。
赵正东吃的最快，吃完后倒了点开水，给涮了几块鱼肉，喂给赵老七和赵元宝。
俩孩子吃的咧嘴直乐。
喂好孩子，赵正东感觉裤腿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八爷正趴在他脚边。
“干嘛？”
八爷脑袋上下动了动，黑豆眼看向桌子。
赵正东想了想，问：“你也要吃鱼？”
八爷点头。
赵正东嘴角抽了抽，找了个大碗，给夹了些猪肉还有鱼肉放它面前：“有盐啊，你们乌龟可以吃吗？而且鱼有刺，你不会被卡到吗？”
八爷扔给他一个“你废话真多的眼神”，埋头吃的香喷喷。
得，这大王八果然不是一般的王八。
赵正东拍拍它的背壳，心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