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浓厚的云层之下，飞艇在气流的作用下呈直线上升。
姜元白跪坐在座位上，从舷窗往下面看。
地面那座破败的景区招牌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意味着他们此刻的上升速度已经明显超过了正常飞艇该有的速度！
果然还是有超凡力量参与的！
姜元白这么想着。
飞艇的驾驶舱与乘客舱之间仅仅一道玻璃墙阻隔，所以中年人回头一看，就能看到姜元白那副随意的姿态，非常想出声训斥。
因为这完全是对飞艇、对禁闭之城的玷污！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站着登上禁闭之城的！
但——
这是人家的宠物，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他的主人。
所以他只能当做没看见。
说到底姜承并没有违反禁闭之城真正的律法，那些规则都只是自我约束的潜规则罢了。
唰——
飞艇冲破云层的刹那发出轻微颤动，姜元白被过于澄澈的天光刺得眯起眼睛。
过了两秒，他努力睁眼，然后倏然瞪大！
这云海之上竟还有三重苍穹！
最底层漂浮着钻石版的浮光，中间一条彩虹色的粒子流缓缓流淌，最顶端的天空则像一块被保养得过于干净的蓝色玻璃——
在这剔透的中央，传说中的禁闭之城缓缓从光线中折射而出。
“我超。”
姜元白很少、可以说几乎从来不说脏话。
但此时此刻，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无法以平静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幕，但凡是个诸夏人，就不可能不发出根植于基因中的这句感慨。
最初，禁闭之城只是海市蜃楼般的虚影，直到某个数学公式恰好完成收敛，整座城市轰然具象化！
无数六边形光斑从穹顶剥落，露出后方齿轮咬合的青铜苍穹。
那些直径不知多少公里的齿轮缝隙里，流淌着瀑布般的发光公式，姜元白甚至能看清其中一行欧拉公式正在分解成金红色的虚数粒子。
但真正令人感到窒息的，是悬在齿轮矩阵中央的禁闭之城。
整座城像被孩童胡乱拼接的几何玩具，金字塔底座上方歪斜地生长着圆柱形塔楼，球状广场被塞进立方体框架，所有建筑接缝处都用发光的方程组焊接……
最诡异的是这些扭曲结构竟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姜哥，看那边。”
姜元白顺着姜承手指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倒悬的钟楼。
——钟楼这个东西，在禁闭之城中似乎非常常见。
“怎么了？”姜元白没有看出这座倒悬钟楼有什么不对劲——除了钟在下、楼在上这个特点之外。
姜承看着姜元白的眼中露出些许无奈，“姜哥没发现吗？那座钟楼底下，是不断增殖的斐波那契螺旋框架。”
“……哦。”
姜元白勉强在自己高中阶段的知识库中搜索知识，终于从钟楼底下的构造中看出了些什么，“你是说那些像蜗牛壳螺纹一样的东西？”
“嗯。”
姜承肯定了姜元白的比喻描述，“它们在啃噬天空。当‘天空’被三重天穹过滤，就能形成液态能量，然后顺着钢架注入地基，不断形成新的斐波那契螺旋框架，进而扩大禁闭之城的版图。”
啃噬天空？扩大版图？
姜元白眼角一抽，闻所未闻的超凡路线，他觉得这个副本的层次似乎在不断拔高。
该不会真是半神级副本吧……
“不过根据我的观察，禁闭之城好像已经失去了扩大能力。”姜承又接着说道。
姜元白偏头看他，“为什么？”
“不知道。”
姜承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倒悬的钟楼，“至少从我第一次登上禁闭之城开始，直到现在，它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大，这个结果我验算了上千次，不可能有错。”
姜元白微微点头，一时间他心中不知是该放松还是该紧张。
放松是因为，禁闭之城或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恐怖，有可能已经陷入了外强中干的状态。
紧张是因为，从各种线索来看，禁闭之城与数理之核息息相关，连禁闭之城都出事了，数理之核可能也会出问题！
姜元白示意姜承掩护自己。
姜承见状用自己比姜元白健硕宽大的身躯笼罩过来，完全阻隔了驾驶舱的视线。
而随后，姜元白快速将自己拍摄的视频以及情报发送给地面的诸夏队伍！
此时，飞艇开始沿着莫比乌斯环状的航道下降。
下降……
再下降……
“姜哥，这下面就是贫民区了，也就是我之前给你们说的底层区。”姜承化身导游，实时为姜元白进行讲解。
舷窗掠过蜂窝状的居民区，居民密度足以令任何密集恐惧症当场去世。
“知识的贫瘠，让他们成为了‘贫民’，不过，对于知识的追求永远会刻在他们的躯体中，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
穿着灰袍的人们围坐在沙盘前进行争论，三个衣不蔽体的少年正在发狂般地抢夺某块而刻着微积分符号的黑色石板。
嗤——
姜元白没听见声音，但当他看见参与抢夺石板的某个少年被另一个人斩首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拟声词。
“太扭曲了……”
姜元白喃喃道。
说实话，由于姜承的存在，他对于无心数民的认知存在极大的偏差，即使他知道不是所有无心数民都像姜承一样，但也总会觉得，可能姜承不是个例。
然而，这才刚刚抵达禁闭之城，他的这种想法就已经宣告破裂。
姜承就是个例，是独一无二的个例。
除他之外，所有的无心数民都像他刚刚看见的那些少年一样偏执，毫无人性。
“我们要降落了，姜哥。”
姜承轻轻捏着姜元白的脸蛋令他偏过头，不让他看底下的血腥场面——因为一个人的死，此时的广场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杀戮。
“别担心他们，看着打得凶，实际上最后死不了几个人。无心数民就是这样的，很难杀。”
姜承看样子已经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
“嗯。”
姜元白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在担心别人，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降落时的震动让姜元白的身体微微撞向舷窗，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禁闭之城最中央的钟楼——
它的青铜外壳布满蠕动公式，十二个巨型守钟人正徒手调整着齿轮。
每当他们青铜色的指尖触碰金属，皮肤下就会凸起蚯蚓状的方程，而钟摆扫过时引发的空气扭曲，让整个钟楼在刹那同时呈现出建造初期与彻底腐朽两种状态。
“别看中央钟楼太久。”
一双手挡住了姜元白的眼睛，姜承的语气比之之前严肃了许多。
姜元白本想问为什么，但此刻飞艇已经停稳并打开了舱门，他也就强行忍下了心中的疑问，扮成乖巧的样子跟着姜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