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
是的，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再让您出现这样的表情。
贰京在心里默默发誓。
你既然保证，就请别食言。
吴二白闭上眼睛祈愿。
两个人各自思忖，如同鸳鸯交颈互相拥抱着，直到一声细小的叫声打破了这刻美好。
“喵～”
是一声微弱的猫叫。
吴二白放开贰京，顺着声源找去，这才看清刚刚让这朵贰京蘑菇这么专注地守着的是什么。
那是在屋外围墙根有一个小纸箱，里面有一只被遗弃的小奶猫。
“啊，差点忘了它。”贰京松开吴二白，撩一下有些挡眼的头发，弯腰把小猫捧出来。
这奶猫身上还算干净，它被贰京从纸箱里托着捧出来，小小一只跟他手掌差不多，全身的毛色是没有一点杂质的漆黑，只有四只小爪子是雪白雪白的，像四个小小的白手套。
好一只乌云踏雪。
“二爷，今天我一早出来就看见它在这里，应该是被人遗弃的。您看它这么小，我们要不养了吧。”
贰京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举到吴二白面前，小猫依恋地蹭着他，蹭得他眼睛里碎开了一片温柔，这种温柔也曾在他无数次抱着还小小的吴邪的时候出现过，这片温柔让吴二白一颗心止不住地狂跳，于是吴二白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这个一直在蹭着贰京撒娇的小家伙。
“你喜欢就养了吧，等我去换件衣服，我们带它去医院做做检查。”
吴二白动作麻利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贰京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等他了。
贰京开车，小猫被交到吴二白手里，吴二白细心地用出门前特意拿的一块小毯子包裹住它，把它团在膝头让它舔自己手指。
“起个名字吧。”吴二白忙着逗猫，头也不抬。
“叫团子，正好是二爷您喜欢的黑芝麻馅。”
“好，那你就叫团子了。”吴二白点点头，曲起手指挠了挠小团子的下巴。
小团子又轻轻“喵”了一声，看样子是同意了。
吴二白和贰京找了市内最好的一家宠物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给小团子打了疫苗驱了虫，让专业的工作人员给团子洗了澡，等的时候两个人还把养猫需要的东西买了足足两大箱搬到车上。
吴二白说了，狗可以当儿子养，但养猫就像养女儿，多细致都不为过。
清洗干净的团子被抱出来，毛皮油光水滑，它没有猫咪普遍的傲娇，也可能是被遗弃过所以黏人得紧，被贰白两人接过来的时候还开心地伸着小舌头舔着他们。
而它这么一撒娇，吴二白更是喜欢得抱着不撒手，新买的猫包自然用不上了。
回程的路上依旧是贰京开车，吴二白把团子裹在小毯子里，一路上跟他玩鼻尖碰鼻尖的游戏，乐此不疲。
从此贰白两个人的平淡日子变成了两人一猫的温馨日常，团子非常乖，又黏人得紧，每天不是喵喵叫着让吴二白抱，就是扒着贰京的裤脚直接一路窜上他的肩膀找他要亲亲。
别问为什么不窜吴二白的肩膀，问就是贰京更高。
不过很快，团子就再也没法端坐在贰京肩膀上了。
因为它长大了。
当然，万物都会长大，但是我们的小团子，长得太大了。
来到这个家里才一个多月，小团子已经从一只手能托起来的大小长到了必须得架着两只胳膊环抱了。它这种超乎同龄猫的生长速度让它两个爹产生了担心，而带着它再去找一趟医生的结果则是在医生检查后被告知它居然有八分之一橘的血统。
得知这个消息，在贰白两个人对视的一眼里清楚地看见了彼此眼中预见的，未来某一天团子压塌了炕的无语凝噎。
不过家里有了团子另一个好处，就是贰京能明显感觉到吴二白自他醒来后的那些过分的不安被治愈了。
单就这一个理由，就值得贰京下单新的更贵的进口罐头和零食了。
而上天却总是爱作弄人，他热衷于在人们最幸福的时候降一道晴天霹雳，再带着笑容看人们的狼狈不堪。
吴邪到底还是忍不住上了门。
他担心吴二白。
被吴二白手下人让进茶楼的时候吴邪心里还在琢磨万一他京叔也在，那么他应该怎么试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了忆。
可惜没有，他在客厅只见到了悠闲地划拉手机的吴二白。
看见吴邪的出现吴二白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溢于言表的嫌弃。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在吴山居待着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吴小三爷在线委屈。
可他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二叔，我这不是太久没见您了，惦记嘛～话说我京叔呢？没在家？”
“后院喂猫呢，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吴二白撩起眼皮，带着颇深的警告意味瞪了吴邪一眼。
“喂猫？狗子已经不够您老两口发挥了是吗？”
“他在家门口捡的，你到底干嘛来的？有事说没事回你窝里去！”
吴邪默默翻个白眼，压低了声音，“哎呀二叔，说正经的，我京叔那边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听不懂。”吴二白慢悠悠地打开游戏，不搭茬。
看吴二白装傻吴邪也有点急了，“二叔你明知道我说什么！你真的确定成功了吗？我京叔完全不记得雷城发生过的事了？”
“他说不记得了。”
“他说您就信？！”
“对，我信。”
“自欺欺人！您这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他真的忘了，更不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再对您对吴家不利！”
“我会看着他。”
“他如果真的发起疯来，您看得住吗？您……”吴邪被拱得火气也上来了。
“小邪！”吴二白厉声打断，“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自他醒来到现在，他对我的说法没有怀疑，所以我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忘了。即便，”吴二白顿了一下，“即便他是装的，又或者在未来某一天他想起来，如果他还想向吴家报复，我作为家主不会让吴家就此毁了，到时候我就带着他一起走，让这恩怨随着我们俩人的死就此打住！”
“二叔……”吴邪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面露惊恐地看着吴二白背后。
“二爷。”身后传来让吴二白出了一身汗的声音。
是怀里抱着团子的贰京。
相较于那叔侄俩的慌张，贰京可以称得上是在场最冷静的一个人，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步伐依旧稳健，他越过吴二白走到吴邪面前，把怀里的团子放进吴邪怀里。
吴邪呆愣着抱住怀里有些分量的黑猫，看贰京捏它的白手套。
“小邪，抱着团子去外面玩一会儿吧，我想二爷是有些话要对我说的。”
吴邪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身后依旧端坐在沙发上的吴二白，面露担忧。
吴二白到底是吴二白，最初的慌张过去，人也恢复了冷静，他冲吴邪点点头，示意他按贰京说的做。
吴邪纵使千般不愿，也只能听话。
见吴邪出了屋，贰京才回身走到吴二白面前站定。
他本就比吴二白高，此时更是要低头看坐着的吴二白，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屈膝半跪在吴二白面前，拉住他的手。
“二爷，”他再一次摸到了吴二白微凉湿润的手心，轻笑，“二爷，您在紧张，对不对？”
吴二白闭上了眼，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被剥夺说话能力的那会儿，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贰京抚上吴二白的脸，语气依旧温柔，“二爷，如果我说，您让解当家带来的人做的事失败了，您会怎么样？”
吴二白猛地睁开了眼。
“二爷，您想一下，同是听雷人，母雪海疯了，田有金疯了，我比他们听雷时间更长却没事，您不奇怪吗？”
不，你也疯了。
看出吴二白没有说出口的话，贰京好脾气地笑了，“是，我是也疯了，但是我疯却不是因为听雷。
所以您想，雷声都没能把我怎么样，即便您让解当家请来的是顶尖权威的专家，也是不会成功的。”
贰京执起吴二白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不同于他醒来后周身那带着混沌的平和，他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坚韧又凌厉，这是属于从前跟在吴二白身边的，为吴二白披荆斩棘的贰京的气质。
吴二白没有收回手，任他吻着，“你既然都记得，又为什么还要陪着我演这么久的虚假和平？”
他苦笑着摇头，“二爷，您知道吗，在雷城的最后，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觉得死也就死了，给这个错误的人生画上个句号也好，只是遗憾不能再见您一面……但没想到，再次醒来是在我们的房里，一开始我确实分不清梦与现实，我以为我到了下辈子，又或者我回到了过去，再不然就是地狱里什么诛心的刑罚，我分不清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可下一秒，我就看见了您。
站起来的，已经痊愈的您。
那一刻我觉得活着是真的很好，因为活着，就能继续看着我的二爷。”
吴二白哭了。
贰京那层冷静的面具被吴二白的眼泪毁得渣都不剩，他手忙脚乱地为吴二白擦眼泪，实在擦不干索性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别哭，二爷，我错了，您不要哭。”
吴二白一动不动任他吻着，只在他结束了一吻后带着颤抖地开口。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您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独自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贰京愣了。
“你想没想，你二爷也是会怕的呢？”
“二爷……”
“贰京啊，从前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可后来因为有你，我便怕了再回到一个人。你说，你不管不顾地去死的时候，想过我吗？”吴二白说着，又红了眼眶。
“二爷，不要说了二爷，”贰京匆忙拦下他，紧紧地把人搂进怀里，“二爷，人一旦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就觉得自己怎么都是对的。
我那时是恨吴三省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候我就是靠着恨他活下来的，这恨太强烈了，强烈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后来我逃出来，一心就想去报复吴三省，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至于怎么报复，报复他之后又该何去何从，我是没想过的。
同样，我也没想到会遇见您。
我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着您，却因为求而不得发了疯，最终犯了错。
所以二爷，”贰京再一次吻了吴二白的侧脸。“二爷，如果只有我忘记您才能放心，那么就让解当家把医生再请来吧，我们试一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相信总有一次我们可以成功。”
“混……”
“嗯？”
“混蛋！”
吴二白一把将人掀翻在地，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服领子高高举起了拳头。
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贰京连被他推倒在地上撞得后背生疼也顾不上，因为他身上的吴二白气愤里带着点庆幸的表情直直戳疼了他的心。
“二爷，”紧紧握住吴二白揪着他衣领的手，“我发誓不会再离开您，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忘。”
吴二白这一拳最终没有打下去，他趴在贰京的身上，揪着他脑后的头发迫他抬起脸，然后狠狠地吻上去。
“混蛋，如果你敢再食言……”
“那就罚我生生世世只能远远看着您，永远得不到回应。”
“二爷，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称呼你为“您”吗？
那是因为看见您的第一眼，您就成为了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