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又动了动，楼清泽抿了抿唇。
“别动。”
待苏晚看过去，他这才说：“大夫说你要静养。”
苏晚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有些过于虚弱，身上还总是感觉有些冷，而这些都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楼清泽沉默的把被子拉在她的下巴处，整个人都有些过于安静。
不过一会儿，便有宫女端着药碗进来。
楼清泽接过来之后，那宫女迅速低头离开，看样子生怕被楼清泽多看哪怕一眼。
他搅了搅深色的药汁，把苏晚稍微扶起来一些，这才开始喂药。
苏晚不免又想到了上一次楼清泽喂她喝药时的场景。
但上次只是高热，这回却要严重许多。
楼清泽这般沉默也让她心中有些忐忑，于是直到喝完一整碗苦药，苏晚都没表现出一丝别的情绪。
“咔哒”一声。
楼清泽伸手把药碗放在了桌面上。
苏晚嘴里苦得厉害，却不太想主动开口。
却听见楼清泽说：“……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晚抬眸看了他一眼：“……说什么？”
“说你胆子为何这么大，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就为了救我？”楼清泽语气平静，苏晚却从中听到了几分隐藏的怒意。
“为什么不救你？活着难道不好吗？”苏晚道，“何况，你是我的夫君啊……”
楼清泽眼神有些幽暗：“夫君？你有把我当作你的夫君？”
苏晚心口一跳，没想到楼清泽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接下来的话，却越发让她有些心惊。
“苏晚意，为了一个你并不怎么在意的人放弃自己的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他说。
苏晚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楼清泽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语气轻缓，却令苏晚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我看起来就这么不懂情爱？”
苏晚张了张口，解释道：“你是朝中重臣，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何况……我也没有那么不在意你。”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最在意楼清泽的性命。
若是他真的出事，她才是真的前功尽弃。
楼清泽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反倒由她之口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脸上不免越发阴沉了。
原来……她是真的对他并无多少情谊。
他轻笑一声，抬眸看着她。
“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晚后这才转身往外走。
楼清泽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苏晚：“你且在宫中好好养病，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苏晚不懂楼清泽为何态度变得这般快，但即便她知道，恐怕此时也不会多想。
楼清泽的治愈值马上便要满格了，不管如何，她都要离开。
*
苏晚在宫中住了十多天，下床头不晕了，便被楼清泽带回了楼府。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楼清泽却把她放在了一间新修的小院。
春桃和夏竹并未在其中。
下人都是她不认识且对她只有恭敬并没有一点亲近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里十分清净，她身体有些弱，每天过的日子和修养身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逐渐她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楼清泽身上的治愈值竟然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七没有动过。
虽然这也和楼清泽与她相处的时间骤然减少有着很大的关系，但总不可能一个月过去了却连0.1都不肯涨。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晚本来轻松的心都变得沉重起来。
再过了五日，苏晚坐不住了。
她觉得有些事情好像渐渐脱离了掌控。
自从出宫回到楼府开始，什么都变了。
苏晚走到小院门前打开院门，这是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出门，却发现刚往外踏出一步便被外面的侍卫拦住了脚步。
“夫人，你身体未好，还是在院中好好修养为上。”那侍卫冲她笑得极为有礼貌，但动作上却一点折扣都不打，不让她出去的态度甚至有些强硬。
苏晚心中越发觉得不妙，只能又退回了院中。
院门被侍卫关上。
苏晚回头一看，只觉得这间小院哪里都看不顺眼起来。
楼清泽这是……想要把她关在这里一辈子？
不可能，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晚坐在院中的凉亭里，只觉得秋日的阳光都透着些浸入骨髓的寒凉。
楼清泽来看她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苏晚遭逢白天的事，也没什么胃口，早早便让人撤了饭食。
待看见楼清泽的身影后，她满肚子的怨气却又不知怎么的散了一半。
她捏着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为什么不让我出院门。”
楼清泽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其他表情，他好像早就知道苏晚迟早会问出这个问题，在苏晚面前坐下后，连语气都没有变，像是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身体还未好，安心在院中养病便是。”
“还没好？”苏晚深处自己的手腕，之前狰狞的剑伤早就好了，只剩下一道微微泛着红的疤痕，“我手腕上的伤口都好了，身体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楼清泽，我的病早就好了。”
“没好。”楼清泽吐出两个字。
苏晚被他这样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想要把我关在院中一辈子？”
楼清泽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不。”
“楼清泽！”苏晚真的有些生气了，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我不是你的犯人！”
楼清泽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抬眸看她：“……从很久之前开始，我便觉得你与他人不太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晚皱眉。
“别人接近我，总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权力、名望……”楼清泽垂眸看着桌面上的纹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质问之前的剖白，“……甚至是美色。”
“但你不同，”楼清泽轻笑一声，“这几日，我想了许多，却从未想到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是身为楼府主母的地位，后来……我以为是情谊……”
“但却都不是。”
“苏晚意，”楼清泽看破一切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整个都看破一般，“我从来都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付出……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告诉我，”楼清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语气竟然变得有些似笑非笑起来，“你究竟从我身上得到了什么。”
“得到之后，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
苏晚背后一阵冷汗。
打死她都不知道，楼清泽竟然是一个这般不好糊弄的人。
他的疑心竟如此之重，直觉竟也如此之准。
见她微微愣住，楼清泽继续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一点……”
苏晚额头上不知不觉出了一些汗，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楼清泽。
楼清泽把一切都看在眼中，面上虽然平静，但放在桌下的手却攥紧成拳，指甲刺破手掌，浸出殷红的鲜血。
“从始至终，你只在意我的毒，只在意我是不是痊愈。”
“你做的每一件事主动之事，都是为了治疗我身上的毒。”
“为此，不惜受伤，也不惜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这一切……和以前的苏晚意是如此不同，如此违和。”
楼清泽的话一字一句，像是逼问她一般，让苏晚竟少有的不知道应如何应对。
她太大意了。
也没有想到，楼清泽竟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