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盘算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纳兰束便带着上官绘雯前往最后一个要去地方。
一个传送，瞬息之间，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艾可利特之森最外围，昔日黑龙被射落之地。
爆炸后产生的巨型坑洞里，尼德霍格的遗骸高耸入云，槲寄生的藤蔓与诸多杂草布满骨上。
在它的胸颈以及头部，诸多箭矢残留。
最新的那支还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辉，与最初那支箭矢遥相呼应。
“唔……好痛，这是哪里呀。”
“你怎么能这么打女孩子，真不懂怜香惜玉。”
上官绘雯揉搓脑袋，龇牙咧嘴地站稳，随后看清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呼：
“哇！好雄伟啊！”
她也顾不上抱怨，纵身一跃，湛蓝色的羽翼自后背展开。
许多人都有着向往高处的心理，上官绘雯也不例外。
沐浴着月光，天使身姿与容颜美得令人窒息。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苏醒能力还没有掌控好，上官绘雯还没有扑棱几下就径直坠机了。
“救我！！”
她的哀嚎声在坑洞内回响不绝，纳兰束捏捏紧锁着的眉头，心里百感交集。
就好像母亲看到不成器的孩子，恨不得塞回去重新生一个那种。
不过好在纳兰妈妈对于上官同学的期望并不高。
就算平时她多么不靠谱都可以，只要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就行。
而这就是纳兰束选择上官绘雯，使之成为“慧天使”的原因。
毕竟大智若愚，大智若愚。
嗯，大概吧……
纳兰束把隐隐的心虚感抛到一边，把上官绘雯从坑底捞了上来。
“呸呸呸，下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又脏又臭。”
浑身沾染黑垢的上官绘雯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然后下意识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直接吐了。
“呕……简直比那间地下室的味道还要臭！”
纳兰束用魔力凝聚最纯净的水元素，直接冲她，慢悠悠地说：
“那些都是黑龙血肉腐烂后的产物，剧毒无比，可腐化一切生命。”
“得亏是你已经完成了神躯练成，不然的话你大概会因为心智遭受毒害而堕落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
“那种堕落天使，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啊？你说啥？！”
被激流冲得七荤八素的上官绘雯没听清后面那句。
“我说，你这顿应该吃饱了吧？”
上官绘雯怒声回怼：
“我只是在下面挣扎的时候不小心吞了五口而已，根本就不够吃饱一顿！”
“咕噜咕噜……”
纳兰束也是懒得提醒她关注重点错了，默默地加大水流冲量。
至于耶梦加得，早就在上官绘雯起飞的那一刻果断选择跳舱。
然后它在草地慢腾腾地爬行，盘上纳兰束的脖颈，继续扮演挂饰。
但出于对神明的尊敬，耶梦加得还是选择在上车后补票：
“我主人身上的味道太臭，借脖子一用，你没意见吧？”
纳兰束见冲得差不多了，停止施法：
“我没意见。”
少女失神地躺在草地上，而被她身上被冲洗下来的污水宛如浓酸，顺着水流把大地与草木生灵悉数毒杀。
“我脏了……”
上官绘雯瘫了好久，才念碎碎地起身，一脸哀怨：
“为什么……不早点救我？”
纳兰束心跳节拍猛然一顿，凝视眼前湿漉漉的少女。
这句话，似曾相识。
似乎在未来或是过去的某个纪元了，有谁跟自己说过。
正当他皱起眉，苦苦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之时。
上官绘雯直接扑倒在纳兰束怀里，边打嗝便哭闹：
“你要是救快点，我就能少吃几口了……嗝。”
“都怪你都怪你……”
纳兰束的思绪逐渐收回，看着怀里正无理取闹、还散发阵阵怪味的女孩，直接提溜出去。
“那是你自找的。”
“自己一边吐去。”
说完，他立马带着耶梦加得远离上官绘雯，闪现到龙首处。
脚踩最高处，纳兰束迎风而立，顺着崭新的破坏痕迹，眺望精灵王都。
“尼德霍格，昔日我们一起掀起诸神黄昏。”
盘踞在脖颈处的耶梦加得睁开眼睛，血色竖瞳盯着脚下的黑龙骸骨，眼神百感复杂。
“如今你身死于初代精灵王箭下，而我也沦为他人宠物。”
“真是……世事无常啊。”
它感慨完，片刻，又幽幽问纳兰束：
“而你。”
“最初的精灵王、巫神、龙皇。”
“异人战尊、血族的真祖、曾暗杀所有上级巫妖的暗杀兽侠。”
“神圣天使神国的天使长。”
将纳兰束所拥有的所有称号说完，耶梦加得将头贴在胸口心脏处，继续问：
“能告诉我，你一直在布局，在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纳兰束盘腿坐下，支着下巴，眼神涣散且飘忽：
“你真想知道？”
耶梦加得吐吐蛇信，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的，我一直很好奇。”
纳兰束回忆起那个夏天，那些他匍匐在电脑桌前大肝特肝的夜晚，喟然长叹：
“主人的任务罢了。”
耶梦加得轻轻点头，表示对于这个回答的高度认可：
“是至高神主的安排么？原来如此。”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纳兰束低头与之对视：
“请问。”
耶梦加得问：
“你的每一世轮回，都会做出选择。”
“第一世选择神圣天使，平息诸神黄昏，重塑奥古世界。”
“第二世选择巫妖族，创造魔力体系，驱赶暴虐的龙族。”
“第三世选择兽人族，带领同胞反抗，终结腐朽巫妖王朝的统治。”
……
“而在第七世，你选择人类，天然便站在诸神对立面。”
“为何不选择尼德霍格，掀起诸神黄昏，继续轮回。”
“却选择早已被选择过的精灵，斩断轮回？”
纳兰束对于这个问题，久久没有回答。
耶梦加得很耐心，等待着他给出回答。
龙首处，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里，也燃起两团幽绿色的火焰。
良久的沉默后，纳兰束终于回答了：
“其实吧，当初我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什么轮回啊，继续游戏啊，从来没有想过。”
“我没有选择尼德霍格，是因为要靠圣树精灵们的信仰锚定我的思想……当然现在我已经不看那玩意了。”
“我的翅膀们，也就是天使众，照样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
谈话间，八片翅膀自纳兰束的背后凝实，舒展。
“这是悔。”
“这是爱。”
“这是慧。”
“这是默。”
“这是……未来的恨。”
除了那几片洁白无羽的光翼，其他几片羽翼已丰、颜色各异的翅膀，纳兰束都慢慢抚过，轻声解释：
“尼德霍格，你原本也会为我的其中一片羽翼染上黑色，只可惜……”
“你长得太丑了，感觉不如圣树精灵们……好看。”
沉默，长久的沉默。
耶梦加得深吸一口气，低头对身下的龙骨残骸说：
“哥们，你听到了吧？”
黑龙的尸骸微微摇晃了几下，明明已经站了几万年，却突然像是是完全支撑不住那样，轰然倒地。
“我靠！”
正在附近漱口的上官绘雯转头看去，看到那山崩地裂的场景，傻眼了：
“什么b动静？”
坑洞底部，在那暗无天日的深渊里，纳兰束依旧端坐龙首上，默然望天。
座下，龙首双眼窟窿里的绿色火焰渐渐暗淡，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将压在身下的无边污垢净化。
它似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