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市南医院门口。
老孙今天很开心，大小龙山的事故波及到了不少人，就这短短一下午、一晚上的功夫，根本不缺单子，又正值特殊时期，收费当然要适当抬一抬，于是就这么来回跑了五六趟，小两千块便已经收入囊中了。
如今刚刚送下一家人，听口音像是外地的游客，老孙见那小男孩儿伤得不重，于是绕了几圈路，于是有400块进账。
一刻不停地开了好几个小时，老孙也有点儿累了，于是便来到市南医院门口的一个角落里，想要眯一会儿。
只是还没等他熄火，一道身影便钻进了车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
“师傅，走吗？”
老孙愣了半晌，搓了搓脸笑着问着这个抱着包的少年：“去哪儿？”
“城南墓园。”
“下车。”老孙翻了个白眼儿。
城南墓园算是东途市条件最差的一个墓园，但耐不住那里风水位置极佳，反倒是东途最火的一个园子。但是那里道路极窄，又连续好几个弯，速度不敢太快，就算是让那秋名山车神来开上一趟估计也要不少功夫。更不用说还得聚精会神，就以自己现在这精神状态，非得出事故不可。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最近那个什么……说是在城里都看见了鬼，特别又现在还是晚上，那些个阴气重的地方才不去呢。
“我真、真的赶时间师傅，这儿没别……啊别的车了。”想来少年很是着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下车。”
老孙往椅背上一靠，用帽子把脸遮住，开始闭目养神。
关我屁事。
他这么想着。
嗯？什么味儿？
老孙闭着眼，悄悄地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味道传入鼻尖。
那是钞票的味道啊，我这车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钞票子呢？
等等！
似乎是不敢相信，老孙假装拿下帽子，又使劲儿闻了一下，接着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似是要确认一下这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却直直地迎上那个少年的眼睛。
“师傅，一千，走……走吗？”常空晃了晃手中的一沓钞票。
这确实关我屁事！
老孙立马直起了身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哪里尴尬：“咳咳……倒也不是钱的事儿，小伙子，主要是我是真想帮你……诶诶诶，你别把钱拿回去啊……”
老孙见常空有把钱收回去的趋势，急忙伸手攥住，然后老脸一边笑得满是褶子，一边忙不迭地把钞票抽过来，放到了自己怀里。
“出发！”
……
今夜的月色很美。
虽然是弯弯的上弦月，但是今天散发的月华好像比往日的都要亮一些。
没开灯的病房里也被透过窗的月光照出了熙熙攘攘的影子，在满是霓虹的城市当中，这样的情景已经很少见了。
常一念站在窗边，似乎刚刚的那场大手术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看着常空上的那辆出租车终于起步，这才收回目光，望向天空中的那弯月亮。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来早了老徐。”
常一念没回头，轻轻说道。
从阴影中缓缓地走出来一道身影——正是徐明。
“嗯，要不是来早了一点儿，还不知道你会偷偷我老婆娘家。”徐明一边如同往常一样挤兑着他，一边走到窗边，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觉得房间里有些太安静，徐明开口感慨一声：“算起来也有快五十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金蟾把广寒宫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常一念没接话，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下辈……下次还会是你来守护我吗？”
正当徐明又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常一念突然问了一个和刚刚的对话毫不相关的问题。
这是他想问了很久的问题了。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将“下辈子”换成了“下次”，显得没那么悲凉。
“不一定，得跟玉帝打报告。”徐明很快地接了话，他看了一眼常一念，撇了撇嘴，“但下次我要跟玉帝申请换一个省心的人类来守护。”
“如果有下次，别让我认识你。”常一念终于笑了起来，他轻轻捶在徐明的肩膀上，装作一副说教的样子，“玉帝肯定教过你，人类和守护神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呵……我改主意了。”徐明嘴角一翘，“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要当你爹。”
“滚！”常一念狠狠瞪眼。
徐明也不拖沓，马上就转过身去，就要迈步离开。
“回来！”
徐明笑呵呵地再回身，站在常一念身后看着他。
两人闹了这一下，让房间里多了几分暖意，让此刻的安静也比之前温馨了许多。
“谢了老徐，守护了我这么多年。”
“都自家兄弟，说这干嘛。”徐明的声音似是小了一些。
常一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却制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五分钟后，他才缓缓转身。
房间里，徐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病床上，多了一张暗红色的长弓和一支通体雪白的箭矢。
……
出租车出了城区，很快就上了山。
那条山路蜿蜒盘旋，虽然不比那黄河的“九曲十八弯”，但也已经相当考验司机的驾驶技术了。
老孙开得不快，但很平稳，宁愿多费些时间。
……毕竟一千块到手了。
常空紧紧地抱着背包，愣愣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伙子，是去看家人哈？”老孙开口问着，眼睛瞥了一眼常空手里的包，越临近墓园他越觉得车上安静的气氛有点儿诡异了。
“嗯。”常空应了一声，没有和老孙聊下去的意思。
“别太难过哈……”
“这样吧，这一趟俺给你打个折，只收你六百块……”
老孙见常空没有任何搭理自己的意思，硬着头皮又挑起话题：“城里灯光太亮，晚上就觉得天上漆黑一片，来到城郊反倒觉得晚上天空中挺亮堂，能看到很多星星。
我听说在这墓园附近，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银河呢！
去年春天的时候我来这儿接过一对儿母女，她们还看到了牵牛星和织女星……”
“停车。”
出租车在抵达墓园之前的最后一个弯停了下来。
常空下车，背好包，就那么站着，眺望着不远处的城南墓园。
老孙看了得有五分钟，这才发动车子准备往前走，前面直走就有一条下山的路，而且不是盘山公路，比上山这条道好走。不料常空却突然转过身来：“师傅，您在这儿调……啊调头，原路返回，不、不要走前面了。”
老孙一脸懵逼。
“听我的，师傅。”常空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就、就当报答您一路上开、开导我了。”
老孙还是一脸懵逼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常空已经走出去了好远的距离。
这小子怎么演得跟真的似的，以为是哪里的高人呢……
老孙撇了撇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常空，原路返回。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
常空来到墓园门口，身后已经是迷迷蒙蒙一片。
直觉告诉他，要发生什么事儿了。
爆炸、火海……通过往生瞳看到的未来，会发生吗？
常空握紧了拳头，大踏步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