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是南城一片土地转让的文书，转让人是吴申，被转让人便是她自己。
吴申？是无神，便是玄清亦的产业了？
南山瞪大眼睛数着这些官文，足足有几十张之多，这都是什么时候去盖的章？她竟一无所知。
摩挲着精致的小木盒，心里一股暖意传来，她不知，他爱她至此，随时随地都在想着周全，而她几次三番要将他排除在外。
就因为她心中不愿放下尊上的傲气。
其实他们都一样，一个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显得懦弱需要帮助，一个不愿意借着自己的周全让她有感情上的回报。
可终归，再怎么排除，也抹不去他追随万世，再怎么说，她现在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后院商贾之女而已，不想承认但终归要承认，就现实来讲，他们双方都需要互相成全。
毕竟，他只是有一腔爱意，而她，只是一个羽翼未丰前途堪忧的弃女罢了。
轻叹一口气，南山将木盒子锁起来，放在归墟小房子的柜子里。
归墟里的泉水现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湖，往外突突冒着水，水里的生物也开始一点点长成，长势虽没有窗台上那盆草药来得喜人，但总算也完成了从无到有的变化。
“大小姐，翠嬷嬷送晚膳来了。”
“好。”南山揉揉额头，有些累了。
阿春见状，忙放下食盘，帮她按着，南山紧锁的眉头便松了松，果然是鲛人之后，这手法没点童子功和天赋可不行。
“育婴堂那，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大小姐，不离师妹身边的扶桑送来两个女子两个男子，会教授堂中众人一点防身之术，这两天就帮着里里外外休整一下，干点活计。”
“好。曼娘钱大嫂她们还好吧？”
“还好，也是赶巧，钱大嫂给石头纳鞋底，结果忘了一个在堂里，正要回来取，半道上碰到哭着匆匆赶去的阿夏，才及时收拾了那几个小混混。”
“原来如此，我说阿夏和钱大嫂这一来一回脚程也太快了点。”南山笑说，本来，她都要想想钱大嫂该不会是流落人间的精怪了呢。
“是啊，”阿春也想到了什么，轻笑着道，“不过那几个小混混终究是难缠，今日他们已经看到了大小姐的长相，难保不生出事端来。”
“嗯，”南山点点头，伸手碰碰阿春的小手，示意她停下来，“明枪易躲，暗箭才难防，几个小混混在明处，倒也不难对付。”
归墟慢慢重建起来，她的身体也在慢慢好起来，还是能施展一点武力的。
吃完晚膳，南山去看了看王氏，她依然面如死灰，只不过有翠嬷嬷悉心照料着，腿上的肌肉倒是还可以，不坐轮椅也能走几步的程度。
照例宽慰和嘱咐她，王氏都是顺从着点头，只那笑意不达眼底，南山握握她的手，那粗糙的伤痕没有好多少，倒也没有更坏，许也是翠嬷嬷多番保养的功劳。
这一夜，玄清亦没有来。南山让阿壮给他带了信，特意嘱咐他不许出门。
他听了就好，南山整整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
次日又下着绵绵细雨，到了江南的雨季了。
一早，南山便去了艾草巷，玄清亦的脸色比昨天要黑一点，可能是昨天彻底没能外出。
“亦哥哥，地契官文我都看了，大恩不言谢，我收下了。”命都是被他捞了那么多遍，此时说谢，未免做作生疏。
此话一出，玄清亦的脸上乌云顿时散去：“好，反正都是你的。”
这都是他多年来为她存的。
从艾草巷出来，南山发现巷子口没有衣裙一角，撇撇嘴，难得南山清不来烦她了，这几天她只在这里等着自己，不像刚开始那样跟上来，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今日是育婴堂孩子们习武的第一天，南山打算去看看，路过南城市场，南山又去看了看佃户，卖果干的嫂子脸上少有的有了点笑容，一问，果然是得到了通知，说是土地换了东家，很快就会有新的租赁细则下来。
虽然不知道新的规则是什么，但是看嫂子高兴的样子，实在是苦南山云的苛刻已久。
南山笑着买了一些果干，又去对面买了一袋包子，和阿春一起带去了育婴堂。
石头已经能半坐着靠在床上了，今天曼娘和钱大嫂都在，曼娘正在和小孩子们玩游戏，钱大嫂则张罗着招待顾不离府上那几位武师傅兼保镖。
坐下喝了口水，给石头再把了把脉，写了个配合药方的食谱，交代了几句便要带着阿春走。
“姐姐姐姐，你又要走了吗？”一个声音奶声奶气地说着，南山低头，正好撞上仰视着自己望过来的无辜的眼神，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她心都快化了。
“是啊阿夏，你石头哥哥还没好全，姐姐明天再过来看你可好？”
“太好啦！”阿夏开心得蹦起来，肉嘟嘟的小手互相拍着，很是期待明天的见面。
南山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脑袋，便带着阿春朝医馆赶去。
今日又是她必须坐诊的日子。
——
“王氏你个贱妇！大女儿去哪里都搞不清楚，在这棺，材一样的矮屋顶房子里窝着，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吴姨娘，你放尊重点！”翠嬷嬷拦在王氏房间门口挡着，“这里是主母的院子！”
“哼！主母？她是哪门子主母，她是管着个中馈啊还是老爷的生意有她一份啊？倒是拿出点主母的架势，把丹心阁那姓傅的小贱人的气焰压下去一点啊！”
此时的话雨阁内，三姨娘吴蓝花叉着腰在王氏门口大喊大叫，老爷今天回来就黑着一张脸，她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就被他一通指责。
什么城南那一大片地没管好了，不如傅月那个小贱人管着的果品作坊得利多了，吱吱哇哇的劈头盖脸喷她！
都怪这个王氏软弱无能，否则她这个三姨娘还能被那末等的贱婢压在头上那么多年吗？没个高低尊卑之分，真是气死她了！
“三姨娘，你这是何故？”二姨娘闻讯赶来，看见三姨娘堵着王氏的房门，忙上前把她拉过来，“妹妹还是莫要在这里闹了，老爷失了地，正在气头上，要再知道你在这里不服他的教诲，只会更生气的。”
二姨娘顿了顿，看对面的人表情松动了，便将头靠过去，轻声道：“再说小清也该是指婚的年纪了，可别误了她在老爷那处的打算啊。”
“这......”吴蓝花语塞，这个二姨娘从来都是不声不响的，老爷也不怎么待见她，不怎么去她院子里，所以她对她倒是没什么坏印象，也相信她几分，“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就算了。”
“王氏，回头我再来跟你分说！”吴蓝花气呼呼地走了，她院里的金花嬷嬷就是在这被打了嘴巴，现在都还有疤痕，这账她也记着，等小清婚事稳了，她再算总账。
“姐姐，可还好？”二姨娘拍拍翠嬷嬷的肩，进屋抓着王氏的手问道。
“无妨。”王氏死灰一样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微光，“别担心。”
“那就好，今日晚膳，我陪姐姐吃吧。”
“好。”
翠嬷嬷叹了口气，得亏有这个二姨娘，不然，大小姐不在的这几年，她都不知道夫人该怎么办。
——
吴蓝花风风火火地从门口进来，见南山清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看花。
“姨娘，你回来啦？”看见吴蓝花进门，南山清迎了上去。
“三小姐这是有什么好事？”今天太晦气了，她心里着实是期望听点开心的。
“知我者，姨娘也。”南山清笑得花枝乱颤，“很快就要到祖母的冥寿了，安魂寺之行，女儿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吴蓝花眉梢一抖：“我女儿长大了，会筹谋了啊。”
“姨娘放心，这回我让南山幽永不得翻身。”
她要毁了她。
“毁了她，我便有了机会。”接近襄亲王，或者扒住那青山阁的掌柜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