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竹被陡然升大的声音震的在原地抖了抖。
燕云舟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燕卓烨见状哼了一声：“闻竹。”
被点了名字的闻竹再也不敢耽搁，立刻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接着很是恭敬的跪了下去。
“你们主仆二人倒是连心。”燕卓烨见他俩的模样甚是统一。
燕云舟闻言淡淡的瞥了一眼脚下的闻竹，心中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燕二，怀姝的事情我不会再追查下去。但人要学会审时度势。”燕卓烨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现在有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你若是做的好，从前的种种包括你今日的顶撞，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的眉心紧蹙，口不应心的说道：“燕二愿为宗主肝脑涂地。”
燕卓烨不甚在意的说道：“怀姝的失踪让我损失了一个容器，现在我需要一个更好的容器，你的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一直压在他心底的答案在这一刻蹦了出来。
他冷冷的瞥向了闻竹，发现她此刻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他这几日迟迟不回苏荛的留音符，就是害怕身在扶水人多眼杂。他不想将心中的软肋暴露给更多的人。
骊州所发生的那些事，他全然可以解释为一场偶然，仅此而已。
或者说那不过是他在朝迟抹除证据后的一个落脚地。
但闻竹的反应已经间接的承认了她的不打自招。
他现在有些拿捏不准，燕卓烨从她的描述当中到底掌握了多少致命的线索，而他现在又该如何就此圆过去。
忽然一个女子的面容在他的脑中显现：“我此次去骊州，确实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容器。”
燕卓烨哦了一声，满怀期待的看向了他。
“温绾。”他不紧不慢的说道，“琼楼盛会结束后，她会被带回陵安郡。据我所知她现在已经修出了灵根。在同届之中，要说她是最具潜能的那个也不为过。”
为了让燕卓烨更加的信服。
他继续说道：“而且，她亦有修得本命剑的天赋，宗主曾说身为容器要比常人更加坚韧才是，怀姝也证明了剑修的体质与你的要求甚是匹配，让温绾当第二个容器也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说完他抬头看向了燕卓烨，试图从他的脸上挖掘出什么有用的讯息来。
但是这一次的他没有寻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燕卓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连刚才的笑意也在他最后的举荐中彻底消失。
他忽然哼笑一声：“你现在倒是知道要将我的话牢记在心了。”
说着他已经站起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燕云舟。
燕云舟不敢怠慢立刻从座位上站起，俯身半跪在了地上：“燕二时刻记得。”
燕卓烨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你初来扶水时的一件趣事情。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会有所不同，但偏偏再次在同样的问题上，犯了同样的错误。”
燕云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肩膀不受控制的抖了抖，接着猛然抬头看向了他。
燕卓烨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不错，还算有长进。起码还知道要沉住气和我周旋几个来回，看来那位嵊幽谷的苏姑娘果然对你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极力的扯出温绾和剑修的说法。”
他的话语如同三九天的寒风，一点点将燕云舟滚烫的心冰封了起来。
心底的无助让他神情恍惚的回到了燕卓烨口中的少时。
二十年前。
恰逢燕云舟降世时的祥瑞之兆，让他自出生起备受燕卓烨的喜爱，甚至亲自下令将他接到了一处适宜修习的居所，从此被偷偷的隐匿了起来。
直到八岁那年他才被接回扶水。
据闻竹的描述他被接回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其他兄弟非死即残，到最后差不多凋零了大半。
而他此番被接回正值家中青黄不接，急需有一人挑起大梁。
究其根本的原因，在于当时燕卓烨设下的冗长且残忍的家规。
降世的孩童如未显现出修仙的资质，会被送到不见山喂给魔修，三岁没有达到相应的修为，小则断指警告大则直接放逐。
等到了八岁，剩余的幸存者又要展开手足间的大逃杀。
直到决出最后一人的胜出，方可停止这场闹剧。
他和五位兄弟被燕卓烨关在了湮境当中，只要在有且仅有一人存活时，湮境才会就此消融，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放水。
大概是因为燕云舟不长在扶水又有如此的好命。
其他五人默认将他当做了第一大竞争对手，他们能活到现在足证明他们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
但他们偏偏遇上了天之骄子的燕云舟。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神，接着很有默契的将他围在了中间。
燕云舟见状不妙也不再心慈手软下去了，他化周身凛冽的灵气为剑，剑剑致命的刺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唯有倒下的身躯在不断的告诉他：
快结束了。
当他刺向最后一人时，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原本刺中要害的剑锋随着他的力度向上偏了一分，堪堪的擦着那人的胸膛而过。
燕云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软。
或许是因为原本五人的行动中，唯有大哥在包围燕云舟的时候，为他堪堪的挡下了一剑。
其实就算没有他挡下的那剑，燕云舟也会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
但是那一剑让两人的关系发生了一丝的变化。
“燕二，莫要记恨他们。”他软倒在地上，捂在胸口的手指处不断的涌出鲜血，“如果要怪，只能怪我们生在了燕家。”
这句话似乎废了他不少的力气，他亦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费力的扯了扯嘴唇：“要好好活着。”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燕云舟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不解的问道：“你难道不恨燕卓烨？这么多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枉死！”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喊了出来。
“燕二，你……”下一秒，一口鲜血从他的嘴中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