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林初叩响了门。
“公子,泊明说都准备好了。”
林致远起身应了一声,就越过了乐师,向门外走去。
“该赶制的就继续赶制,现在东西都到了,需要做的自然也就多了。等忙过了这一阵,休息两天,月钱翻倍。若是时间赶不开,也不必太过着急,九月之前完工即可。”
林初点了点头,给林致远披上了披风。
林致远轻抚着披风的带子,淡淡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荣国府,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好期待啊。
*
林致远的生辰宴并没有大肆操办,林黛玉知道林致远不喜吵闹,于是便只请了些相熟的人。
生辰宴一如既往地筹备的温馨自然,长公主也来凑了个热闹。
临走时,长公主还笑着打趣,想邀请林致远去长公主府学习,还与林黛玉保证一定会把人身子养得好好的,科考都瘦不下来。
秦王眯起眼,淡淡的看了眼长公主,良久,耳边蓦然听到温览的声音。
“因着避嫌,想必这次科考不是我作为主考官,如此我正好可以辅导你一二。今日我就先住下,明日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林致远原本听了长公主的话,正思考着怎么拒绝,结果温览就递来了台阶。
“如此就多谢先生。”
林致远笑得一脸乖巧地站在温览身边,惹得温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林致远撇了撇嘴,却没有拍开温览的手。
没一会儿,温览就松开了手,只是少年的皮肤太过苍白娇嫩,脸上俨然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红痕。
温览看着捏出的红痕,心疼地蹙了蹙眉,嘴上却喃喃的抱怨,“脸皮这么薄,以后入了朝堂还不被人欺负死了。”
林致远扬了扬头,骄傲的像一只小孔雀一样,“才不会呢,先生多心了。”
温览看着林致远晃了晃神,就好像有什么变了。
原先那只装得像鹌鹑一样的小懒猫终是长成了一只志得意满的小狐狸。
思及自己过往的艰辛,温览淡淡的叹了口气。
他们师徒两个何其相似,他多年孤苦瘦弱,而致远自小体弱多病,但这都没磨灭掉他们骨子里的坚韧。
多年以来,时光变迁,他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稚嫩又坚定,内心仿佛永远燃着纯粹地烈阳。
只是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他曾被权贵磋磨了岁月,压弯了脊梁,也曾日夜操劳着,煎熬着,尽心尽力地求一个没有答案的公道,九死不悔。
但他的致远如今还没有步入吃人的官场,他的学生依旧干净纯粹,而未来也会如此。
送走了长公主,林致远看着愣神的温览,缓缓的摇了摇他的胳膊,亮晶晶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担忧。
“先生。”
温览瞧了瞧秦王,又看了看致远,随即勾起一抹浅笑,“无事,就是想起你以前求知旺盛,把我弄得好久都没有休息好。本想着日后就换个法子教你,没想到办法没想出来,如今我竟要上赶着重蹈覆辙。”
林致远鼓起了小脸,闷闷地道,“先生嫌弃我。”
秦王无语的看着眼前的小绿茶,后悔之前怎么就帮他防了那么久的饿狼。
这饿狼对上绿茶,还不知谁更胜一筹?
温览被林致远逗笑,蓦地敲了一个他的额头,轻笑道,“是啊,怎么就把你养得如此不讨喜?”
林致远的目光更加幽怨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大约是家学渊源。”
话音刚落,林致远就跑远了,徒留温览在原地骂他小兔崽子。
晚间,林致远支使着林强析木收拾东西,就连隐在暗处的秦一林初也被抓了壮丁。
一群人忙的不可开交,甚至忽略了屋外的打斗声。
直到陆轻舟推门进来,众人才注意到他。
“岁岁,生辰快乐。”
陆轻舟捧着一盒洁白的珍珠,颗颗饱满晶莹,一共十六颗。
身后略微挂彩的影一影二默默地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规规矩矩地打开箱子。
第一层是一身低调奢华的竹青色锦服和一块幽兰玉佩,第二层是一把乌骨玄玉扇和羊脂白玉簪,第三层则都是千金难求的字画孤本。
林致远瞥了一眼箱子,就匆匆收回了视线,强自按下心中的欢喜。
“世子的礼物太贵重了,致远不敢收。”
陆轻舟捕捉到了林致远眸中的心喜与不舍,随即爽朗的笑了笑,“这些孤本价钱虽然贵重,可是在镇北王府却无人欣赏。岁岁就当做这是我送你的一到十六岁的生辰礼,还希望岁岁可以收下。”
林致远心神恍然,淡淡走到箱子旁,拿起了一本书,摇了摇头,“我只要这个,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陆轻舟没有察觉到林致远的试探,笑着看着林致远,“收下吧,留在林府上给你撑门面也好。”
林致远的眼神黯了黯,唇角却勾起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被击得粉碎。
“是吗?可是我林府的门面可不是靠着这些撑着的。世子的礼物我很喜欢,先生也最是喜欢这本书的,多谢世子割爱,改日我必回礼。”
陆轻舟不解地看着林致远疏离的模样,蹙了蹙眉。
“夜里风急,秦一林初,你们送送世子殿下。”
陆轻舟茫然地被人直接送客,走到门边才反应过来。
“岁岁,初夏我就要去西边接西蛮的使臣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林致远站在床边,淡然的笑了笑,柔和的声音缓缓传进陆轻舟的耳中。
“祝你一路平安。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给众位将军问声好。”
林致远呼吸清浅,笑得一脸温柔和气,可身上的疏离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陆轻舟突然就不想走了,一个移步,就像一只雄鹰一般飞向林致远。
就好似浑身都带着冲天的怨气与委屈,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径直地扑进了林致远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林致远被他扑了个踉跄,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倒在身后的床上。
怔怔的看了陆轻舟许久,林致远才忙推了推身上的人。
屋中众人都楞在原地,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陆轻舟死死的抱住人,任凭林致远挣扎,就是不松开。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林致远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低哑声音幽幽传来。
“岁岁,让他们出去,好不好?我想亲你,实在不行,就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林致远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个登徒子,但又怕陆轻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亲上来。
犹豫再三,林致远还是不能不顾及着脸面,只得先哄着陆轻舟起来,再把屋中人支开。
林强析木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怪异的看了陆轻舟一眼,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敌意。
陆轻舟悠哉悠哉的坐在林致远旁边,听着林致远红着脸找着借口,身上尽是掩饰都掩饰不了的得意。
待到众人都出了门,林致远笑意一收,眸底的寒意攀升,身上尽是冷漠疏离。
“世子自幼在长公主膝下长大,又蒙镇北王教导,后受秦王青眼,一生顺遂无忧。所以才来我这儿找乐子吗?”
“不是……”
“见面动手动脚,一副登徒子做派,长公主知道自己的悉心教导付之东流了吗?还是殿下觉得不敢说出去,肆意拿我取乐。”
“岁岁,我恨不得你现在就说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我的人,这样你就只能与我绑在一起。就算岁岁不说,我看哪家敢与我抢人,哪家的小姐又敢嫁你?”
啪。
林致远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久久的没能回神。
陆轻舟的右脸浮现出一片清晰的红色,薄唇拧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的疯狂与掠夺感让林致远都为之一颤。
林致远几次试图开口,却久久发不出声音。
或许我之前就不该起继续跟你做朋友的念头,就应该离得你远远的,不然也不会这样。
陆轻舟盯着林致远瞧了许久,看着他怔愣,惊愕,难过,各种情绪交织。
良久,陆轻舟抬手,林致远静静的闭上了眼。
粗糙的指腹缓缓的摩挲着粉嫩的唇瓣,一点点的慢慢折腾着。
“岁岁,不乖。别怕,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陆轻舟的声音低哑阴沉,好似带着浓浓的旖旎缱绻,又好似酝酿着天崩地裂的疯狂。
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林致远的脸,缓缓移到林致远温热脆弱的脖颈,感受着鲜活的跳动。
突然手猛的扣住了后颈,林致远被带得踉跄,温热的薄唇带着摧毁般的疯狂与执着肆意地侵犯着软软的樱唇。
林致远茫然的挣开眼,便看到眼前泛红的眸中酝酿的情绪。
忧伤,不甘,阴暗,疯狂。
林致远好似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怔怔的看了许久。
陆轻舟吻得太久,久到林致远脱力,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岁岁,不要怕我。”
陆轻舟亲昵的蹭了蹭林致远的脖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餍足,温柔的祈求。
“我可以等岁岁长大,但岁岁必须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陆轻舟第一次在林致远的面前释放着他压抑的心绪,一点一点的剖开,赤裸裸的展示在林致远面前。
“岁岁。”
陆轻舟让林致远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两人彼此依靠着。
“我的乖乖。”
林致远缓了好久,才缓缓的开口道,“陆轻舟,你今年弱冠了吧。”
陆轻舟垂眸轻轻的嗯了一声。
“没有年至弱冠,你还可以推脱年纪小,事情忙,不挑选贤妻良妾。可是之后呢?你又能推脱多久?镇北王夫妇可愿意由着你?世俗不容的感情又能撑多久?见不得光的人会不会有怨?”
林致远直直的看着陆轻舟,眸光流转纯粹又认真,“陆轻舟,我还有四年,你等得起吗?我不想因为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而毁了自己多年的心血经营。一句兔爷,玩物就可以毁了我多年积累的好名声,我还不确定会不会被好名声反噬?我不是安于后宅的人,我也想为自己挣一线扬名立万的机会。”
林致远苦笑一声,“如果你解决不了,就不要来招惹我。与其两个人拉扯怨怼,我一人也能过得很好。”
陆轻舟听着林致远的控诉默了默,笨拙地环住林致远的腰,紧紧的抱着他。
“我不会让你面对这些的。只要你点头愿意,那么前面的万般难,千般苦,自有我担着。岁岁已经很累了,我不会让你添麻烦的。”
陆轻舟说着说着,眼角缓缓的落下一滴泪,落在了林致远的脖颈上,划入了轻薄的衣襟。
“岁岁,你点点头,你告诉我一声。”
林致远心下一软,缓缓勾出一抹淡淡的浅笑,“等你加冠礼,我就告诉你。”
陆轻舟听了林致远的话,险些没有哭出来,多年的心愿终于马上就要得偿所愿,都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宝贝,陆轻舟心下一片柔软,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样子。
良久,陆轻舟坐在林致远的床上傻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脸上的红痕,陆轻舟笑呵呵的感慨,这一巴掌真值啊。
“岁岁,你在打一巴掌呗,不然你多亏啊。”
林致远缓缓的移开了眼,不忍继续看着他犯傻。
陆轻舟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林致远身后,拉着林致远的手,笑眯眯看着林致远。
最后,他是实在把林致远弄烦了,才被林致远一把推出了门外。
陆轻舟乐呵呵的看着门内的人影,高声道,“岁岁,我改日再来看你。等我从西蛮回来,我就带你去校场看看。”
屋中传出一阵烦闷的怒声,“滚。”
陆轻舟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念叨着,“岁岁,我五月中旬就要走了,到时候你去城门口送送我呗。”
“天色已晚,我累了,世子也早点休息吧。”
陆轻舟点了点头,良久才反应过来隔着门呢,于是又轻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