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勒。
屋内瘦骨嶙峋的男人就是传说中，胖乎乎、笑眯眯的弥勒佛——虽然现在的他和这两个词完全不沾边。
在药师佛的叙述中，弥勒佛在数千年前，得到「未来佛」的名号时，他就因为窥见未来而陷入到疯癫之中。
但是现在看来……
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如来站在门边。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中释放万丈光芒。
他把手伸进屋内的黑暗中，光芒迅速消失，仿佛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口一口的将它吞噬干净。
如来还是在持续的释放光亮，试图去照亮屋内。
“呵……”
屋内发出一声轻笑，瘦弱的身躯如同一个鼓风机，笑声格外刺耳难听。
“你还是没有放弃，想要……”
毛毯中的视线凝视着如来。
“照亮未来的黑暗。”
作为佛陀，本身就能释放光辉，照亮世人。
屋内的黑暗，并非是因为用阵法把门窗都封死，所以才会产生黑暗。
恰恰相反，是因为门窗的阵法，才没有让屋内的黑暗逸散出去。
黑暗来自于弥勒的内心。
来自于他所看到的绝望未来。
灵山传来剧烈震颤。
圣徒-0737号布置的神明法阵生效。
神明的力量沿着缝隙渗透进来，一位位佛陀内心中的哲学囚笼崩塌。
李修的呼唤在上方响起。
如来看向头顶，轻叹一口气，却没有动身。
“疯了，都疯了。”
弥勒咧嘴笑着：“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只有我知道，我才是最清醒的一个。”
他张开双手，手掌粗糙，指甲早已脱落，掌心中满是自己挠出来的伤口疤痕。
黑暗在弥勒的掌心中凝聚，逐渐构筑成一颗漆黑的球体。
这就是他的哲学囚笼。
不再是佛法，而是无尽的绝望。
对未来的绝望。
由于哲学囚笼源头的变化，弥勒已经失去了「佛」的身份。
他早已不在乎。
“我看到了，所谓的神明，所谓的世界之外强敌，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绝望。”
弥勒说：“真正的绝望在海的尽头，在无人窥视的遥远彼岸，而它……”
“终将到来，吞噬一切，谁都无法阻挡。”
如来微笑说：“所以，我说「我终有一天会来找你」，因为不论过了多久，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去尝试解决这份未来的绝望。”
黑暗中的视线凝视着如来的脸。
视线中有憎恨，有嘲笑，唯独没有的，就是希冀。
“你很强，尤其是在这片宇宙当中，在神明的注视下，你无比的强大，可是。”
弥勒缓缓摇头：“你做不到。那个叫李修的年轻人，他很优秀，但是他也做不到。我告诉过你。”
“任何一个生存于「现在」的生命体，都无法解决来自「未来」的绝望。”
“这是无法撼动的时空法则。”
如来说：“我和李修，可以继续提升境界。”
“呵——”
弥勒再次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他的肺叶仿佛随时都会撕裂开来。
“李修迈入了化道境，并且蒙骗住了世界意志。
而你，借助神明之力，也能达到同样的高度。
你们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还能再往哪走？”
“我也不知道。”
如来望着在黑暗中，不断被吞噬，又不断重新出现的细小光辉。
“可……总要向前走，我们不能停在「现在」。因为「现在」终有一天会成为过去。
要么被人遗忘，要么被人缅怀。
我可以被遗忘或缅怀，亦或是痛恨，这都无所谓，只要有人能够安安稳稳走向「未来」。”
弥勒没有继续说话，他保持着沉默。
“我该走了。”
如来说：“下次再来时，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这间屋子，带出无尽的绝望。”
房间的门自动修复，缓缓闭合，就在彻底关闭前，弥勒的声音再次传来。
“现在的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观音。一样令人无法理解的乐观。”
如来笑了笑，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或许吧，毕竟有些事情。”
如来眼神复杂：“不乐观点……真的做不下去啊。”
……
傀儡师的拳头打在了如来的背上。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明白过来，现在就是如来所说的——
「时候已到」
如来挡住了李修必杀的一剑。
李修凝视着如来。
眼中没有震惊、不知所措，又或是恍然。
唯有猜想被认证后的失望。
为什么江娅等人能够躲过世界意志的厄运？
是谁在蒙蔽天机？
只要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点其实并不难猜。
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
想想当年的天庭，几乎要被世界意志绞杀干净，是石碑真经的出现，蒙蔽天机，保住了天庭剩下的人。
而当今世界，要说谁还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也只剩下如来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李修双手逐渐发力，剑刃下压，划破了如来的护体金光，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我们是朋友。”
如来背后释放道道金光，强行推开了李修。
一尊李修无比熟悉的金身大佛，由金光构筑而成。
之前在无尽之海，金身大佛不知道救了李修多少次，每当它出现，就意味着在李修背后有一个绝对兜底的队友。
李修可以尽情的施展攻击，防御、治疗、支援……一系列复杂的工作，如来会帮他弥补。
李修是真正的把如来当做了朋友。
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他的朋友。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成为了敌人。
“很讽刺，也很有趣，不是吗？”
江娅的声音传来。
李修瞥了一眼，本应该死去的江娅，脸上再次出现了红润的光泽，脑后出现一轮佛光。
涅盘重生。
佛陀的特有能力，只要肉身还在，灵魂没有熄灭，就能够发动该能力。
在经历过生死的考核后，就能够恢复如初。
李修没想到，江娅在佛法上的修炼程度，已经到了「佛陀」的水平了。
江娅恢复后没有离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又从怀里取出一包女士香烟，给自己点上。
“「因果」。”
“当初埋下的因，必然会带来对应的果。这就是佛法的有趣之处。
当所有的因果汇聚到同一时间，汇聚到同一个地点……”
江娅优雅的吹出一口烟雾。
“就是剧情的「高潮」。”
她露出微笑。
坐在全世界最为舒适的VIp坐席，等待着这场剧目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