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一块风景树下，恰好有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清水雄信坐了下来。
明亮的月光洒下，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微微有些苍白，看着面前正值青春的少年，一时间他有些感慨良多。
他曾经享受得太多了，如今只剩下最平凡的愿望，那就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但这在清水家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一幕。
大概是基因层面的原因，清水家的人，性子多少有点淡漠，而曾经唯一的异类，也在那场车祸中永远离开了人世。
“我有一个儿子，从小受着最严格的教育。”
“我也时常告诉他，世界永远比他想象中的残酷。”
“可惜，大概率是清水家骨子里的骄傲，他从来不听我的管教。”
“他不喜欢做生意，喜欢花花草草，最喜欢的是在适宜的季节，拿着画板一边欣赏樱花的美丽一边把那份美好记录下来。”
清水雄信抬头看着月亮，目光深远，陷入回忆，仿佛真的能从明亮的月亮上看到那个曾经纯真的笑容。
藤原拓也坐了下来，没有开口，而是安静的做一名合格的听众。
“他的妹妹恰恰相反。”
“她各方面很优秀，特别是在生意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甚至我的确偶尔有那么一瞬产生把清水集团交给更加优秀得多的女儿来打理的想法。”
“可惜上天仿佛在开一个玩笑，我的女儿从生下来就天生厌恶男人，包括我，从她开始记事起我就没能抱过她了。”
“藤原，假如你是我，拥有偌大的家业，你会选择交给不务正业的儿子，还是交给一个优秀很多，却注定不会结婚的女儿？”
清水雄信说着说着，突然扭过头来问道。
“我？”藤原拓干笑道:“不存在这种假设吧。”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从诡异的气氛中，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怎么回答都是错，所以干脆不回答。
“既然是假设，你就放心大胆的说。”
“……”
……好吧。
躲不掉，他只能脱口而出:“交给儿子。”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因为他没有偌大的家产，也没有选择继承人的烦恼，心境不一样的情况下他哪知道自己会交给谁？
但他却猜到了清水雄信的选择，所以他说出了清水雄信的选择。
“是吧？每个人都会这样选择。”清水雄信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释怀之色，“所以在他们兄妹俩的争夺之中，哪怕儿子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我还是给予了一些帮助。”
说到这里，清水雄信突然又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公平？”
“不会，”藤原拓摇头平静道:“因为每个人都拥有私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说得很委婉了。
有私心的另一个解释，不就是不公平么？
清水雄信假装听不出来，继续说到:
“儿子在我的帮助下，的确胜出了。
嘿~你别看我现在被明月香欺负成这样，以前我在清水家可是一言九鼎的……”
闻言，藤原拓立马替大小姐解释道:“您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看得出来明月香对您还是挺尊敬的，只是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小子，虽然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替我孙女给我解释，是觉得我会生自己孙女的气吗？”
清水雄信突然很不满的看着藤原拓，气道:“还有，别打断我说话！”
见藤原拓很识趣的做出闭嘴的样子，清水雄信才满意的点头，幽幽的继续说道:“或许是因为我的暗中参与不太公平，所以千代子对这个结果很不服气。
当然，那时候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在意清水家已经交到了我心目中的继承人手里。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做出弑兄的事情出来……”
弑兄？
清水太太弑兄？
藤原拓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眉头也轻微皱起。
他又突然想到，曾经大小姐对自己母亲的评价——一个疯女人。
此时他终于理解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评价了，弑兄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只是让他实在不理解的是，这种事不太像是清水太太能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在他眼里，清水太太是一个美丽大方，而且性格温和的女人，对比明月香，明月香才更像是是个疯女人。
这大概就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
藤原拓从接触清水太太开始，清水太太就对他很好，而人的思想有时候也很简单，那就是谁对自己好，谁就是好人。
但清水雄信也没必要撒谎才对，只是藤原拓个人不太愿意相信清水太太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来。
对了……如果清水雄信有一个儿子的话，那么……
“那个人是诗织的父亲？”藤原拓问了出来。
“嗯，”清水雄信点头，“所以，我多少还是要更疼爱那丫头一些的。”
呼……难怪。
藤原拓终于可以理解清水雄信为什么会站在清水诗织那边了。
如果在选择继承人上他无法给出自己准确的答案的话，那么在清水雄信的位置上，藤原拓设身处地的想，可能也会和他同样的选择。
因为这无关地位，无法想象，而亲情上，就很容易感到共情。
毕竟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女，不管是因为亏欠还是什么其他，每个人都会带着补偿的心理更疼爱这个孙女一些。
可是更严重的事情来了。
如果清水雄信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明月香和诗织两人还有仇。
不管是不是上一辈的事情，她们两个都注定无法和平共处。
想到这里的藤原拓表面平静，心里已经头痛不已。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可是又感觉做什么都会很多余，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在他的立场上，自然是希望两人相亲相爱，毕竟从哪里来看都是一家人嘛，可是又明白这根本就不可能。
“小子！”
“啊？嗯，您说。”
清水雄信出声让藤原拓回过神来，他暂时抛下了心中的忧虑，毕竟现在自己是一名听众，得做好本分的事情。
清水雄信的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极为严肃，他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藤原拓，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被如此盯着，藤原拓也感觉有些不自在。
就在此时，清水雄信突然说道:“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不等藤原拓反应过来，他继续说道:“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让人把你五肢砍断塞进罐子里，让你知道欺负我两个孙女的下场。”
“可是我现在不会这么做，我更希望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能让她们和好，变成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
藤原拓心中狂跳，他被刚刚清水雄信一瞬间的冰冷吓到了，不过话说回来，『砍掉五肢』不是大小姐的专属台词么？还是说这一点完全遗传了眼前的这个老人？
不得不说，清水家的基因真是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