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在般若寺，那个明明浑身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公主。
在闻知雅问出，为什么要这么轻易的原谅何宝珠这个问题的时候，说出了一番让她整个胸腔都温暖起来的话。
让她再也忘不掉。
这一刻，明明处在两处地方的何宝珠和闻知雅仿佛心有灵犀，在同一时间，笑着说出了同一句话。
“因为有人说，像我们这样聪慧又厉害的姑娘，不能陷入旁人野心而形成的权势旋涡中，让珍贵的自己消失殆尽。”
她们又同时笑出声，抬头仰望天空。
“我们，永远都要做自己啊！”
——
不出朝歌所料，事情就一定出乎她的意料。
愚蠢的太子，真的像是她和南怀煦闲聊的时候一样，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他选择了自己去西南赈灾。
听到这个消息的朝歌，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嫌弃。
“果然是嫌自己命长。”
乔装打扮在自己走之前来见朝歌一面的太子殿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总不能扔下那些百姓不管。”
朝歌的眼神有些奇异，“不管三皇子还是五皇子，哪怕是为了皇帝的满意，也会用尽一切力量解决这件事吧。”
齐晟摇摇头，“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命，他们两个去我全都不放心，只能自己去一趟了。”
朝歌静了一瞬，她语气平淡，“你这样，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会尽量活着回来。”齐晟笑着说。
被他蠢兮兮的笑辣到眼睛，朝歌转过头，盯着南怀煦长袖上的花纹，似乎想要盯出个洞来。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吧。”她冷冷的说。
齐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我走了。”
还没走出两步，齐晟就听到朝歌叫停了他。
“等等。”
他脚步停下，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非要去？”
朝歌眼中是真切的疑惑，和一些，微弱的，希望想要眼前人能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光芒。
于是齐晟回答，“齐湛能做出扣押粮食的事情，就说明他没有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
“而老五连自己的手下都不能驾驭，也不清楚自己地盘上发生的事，他也没有关注百姓的性命。”
“这样为了夺权，而枉顾、牺牲无辜之人性命的行为，我不会做，也会阻止他们做下去。”
说到这里，他笑笑。
“出现皇帝这个位置，不就是百姓需要一个人来给他们丰衣足食的日子吗？如果百姓都死光了，还当什么皇帝？”
“而且，”齐晟定定看着朝歌，“公主当时选择和我合作，也是因为，我和他们的这点不同吧！”
眼前这位，奇怪的，一点也不惦念自己母国的公主。
在和他合作期间，隐隐透露的，都是让他在登上帝位之后，合并两国，一统天下。
齐晟有时候感慨的想，朝歌，真是一个奇女子。
一边挑起他的野望，一边还能给他划下原则，让他不至于在权利中迷失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反话，来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诚心为民。
真是复杂又矛盾的心思啊！
说完之后，齐晟转身走了。
朝歌眼底浅薄的一点红色动了一下。
她拉住一旁南怀煦的手，嗓音轻柔。
“怀煦，你说过，会永远听我的话，对吧？”
他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是，殿下。”
朝歌发呆似的瞧了一会他墨黑的发，精致的发冠，然后说出了冷漠又残忍的话。
“那就去齐晟身边，保护他，让他从西南安全的回来。”
南怀煦猛然抬起头来，表情一片空白。
命令来的太过迅速，让他无法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终，等他费尽力气理解了朝歌的话，就露出了僵硬而又惶恐的表情。
“暗卫只会待在主子身边，不能离开。”
南怀煦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一双眼固执的直视朝歌。
而不久之前还在他怀中撒娇，还与他相依相偎亲亲密密的人，变成了一块冰雕。
说出了让他冷到发抖的，戳人心窝的话。
让他，去到要娶自己心仪之人的男人身边，保护他。
多残忍。
多冷酷。
“没有谁离不开谁这种说法，我本来也不需要你。”
朝歌一字一字，打碎他的希望。
“身为暗卫，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够了。”
只需要听话......
听话.......
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
他入耳没有入心。
所以被抛弃也活该吧。
“我再说一遍，跟着齐晟。”
南怀煦沉沉的低下头，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垮了他。
“是。”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后，嗓子里就被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朝歌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酒瓶，摸到了，就安心了。
“现在，就去吧。”
他极其缓慢的，缓慢的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两下，这才站稳。
南怀煦转过身去，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退下的时候和自己的殿下行礼。
脚步沉重，冷意席卷了身体。
他有些疑惑。
明明走到了阳光下面，怎么还是这么冷呢？
朝歌在室内深处，整个人像是浸入了阴影中。
她收回了探出的手，放空自己发了一会呆，又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一根红线从她手心窜出，一接触到外界就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贴在朝歌的手指上轻轻挨蹭。
“我可真坏。”她唇角弧度浅浅勾起，如此说道。
引诱了一颗真心，又狠狠的践踏了它。
红线摇摆两下，像是接收到自己主人的命令，飞快的向门外射出。
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原地。
空荡荡的室内，朝歌窝在椅子上。
她将双腿也缩了上去，下颌靠在膝盖上。
发丝散落下来，遮掩了她的眉眼，看不清神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仿佛变成了个雕塑，一动不动。
直到夜色降临。
黄花梨木制作而成的椅子上，紧缩的一团忽然动了动。
她伸出发麻的双腿，一落地，就不由自主的发出‘嘶’的一声。
“啊，发呆怎么忘了时间。”
朝歌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迈着麻木的双腿，姿势僵硬的向内室走去。
屁股挨到床的那一刻，她舒坦的闭上眼。
歪倒在床上，摸出了已经被自己藏了很久的酒壶。
“终于，没人管我喝酒了。”
唇角挑起，她脸上露出个笑容。
“被人管着，真讨厌啊！”朝歌侧过身，将冰凉的酒瓶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