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杨清越沉默了很久。
直到那边的周红宁选择了认输，一边打嗝一边说自己真吃不下了，杨清越才重新开口说话。
“所以陈见，你是怎么好起来的？”
随意躺在地上的陈见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道：“看医生，吃药，然后……对这个世界妥协，好像就能和解了。”
杨清越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而皱眉。
陈见却噗嗤一笑，笑得非常灿烂：“逗你的啦。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她帮了我很多，每天也有按照她的医嘱坚持吃药，最直观的其实是失眠改善了很多以后，整个人情绪都稳定了好多。而且后来我又收到了妈妈寄来的一封信，我觉得她如果还活着，也不希望我这样不放过自己。所以……其实也谈不上好起来，就只是很多事情都想着，算了。而决定算了以后，我的人生，好像就变轻松了。”
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笑眯眯地回他，杨清越却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他伸手把遮住她眼的碎发别到耳后，眉目低垂，说：“你怪我吗？没能救你，没能拉你一把，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陪你。”
“为什么要怪你？”
陈见摇头，认真地回他：“在这个世界上，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杨清越，这才公平，我拼好了我自己，你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陈见。你没有义务救我，更没有义务接手乱糟糟地碎落一地的我，如果真的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厌倦的。”
“可是在我很难过的时候，你都有陪在我身边。”
“没有。”陈见对他笑，还是摇头，“你最难过的时候，我不在。你高三那年，是靠你自己熬过来的。杨月亮，别难过，就当我们扯平啦。”
笑意晏晏的她，像他躲在沉闷压抑的房间里，透过窗帘的间隙渗进来的那丝光。
很微小，但很亮。
杨清越看着她的眼，没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个自妈妈离开后，他怎么也搞不懂的问题。
“陈见，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
最难的时候，是靠自己熬过的。
碎掉的人生，是靠自己拼起来的。
那爱情算什么？
人生里多出来的这一个人，算什么？
陈见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也算对答如流。
“是奢侈品。杨月亮，爱情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必需品。”
如果她没有好起来，她也不会再试图伸手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爱情很好。
但她要先是自己，才能是去爱的陈见。
无比冷静而克制的回答让杨清越哑然，他就这样垂眸望了陈见许久，然后扯开一个笑，说：“陈见，至始至终，你都这么冷静。你知道吗，有时候……”
在星星的见证下，杨清越还是把自己的耿耿于怀问出了口：“我挺恨你这种冷静的。就像那次广播站，你帮我出气，我真的很感动。但是后来，你又说了那么多，我会很遗憾，原来……你是在权衡利弊后才说爱我。”
没什么不好。
只是和他想要的，纯粹而坚定的唯一有所出入。
他可以因为爱她而接受。
却总是在想起来的时候觉得不圆满。
他没有和她谈过这个问题，而现在，他决定和她开诚布公。
“其实我还是会介意的。我可以给你毫无保留的爱，你却不能。”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愿。
自愿纹身，自愿官宣，自愿让她反反复复出现在自己的朋友圈，自愿把所有的背景和壁纸换成她的照片，自愿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唯一。
他没有要求她也要这样做。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
她有给她自己所理解的全部的爱。
但是就像那句歌词唱的，总是在关键时刻清楚洞悉，你的不坚定。
他难以释怀的，是她的犹豫。
陈见没有想过杨清越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又想起了那时在一起，他发完说说很久以后的一个早上，对着她随口一提。
【你要发空间吗？】
当时的她尴尬地吞下那个包子，说要不算了。
他只是笑了笑，把豆浆递给她，说好。
她以为他没有看懂自己内心的迟疑和犹豫，犹豫这段感情无疾而终，犹豫他不会陪她到最后，可原来——
他都懂。
陈见的眼睛突然有点涩。
她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杨月亮，不是在权衡利弊后才说爱你，而是在权衡利弊后，还说爱你。”
只是一个字的区别，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我很抱歉，没有给你想要的爱。”
“可是杨月亮，我想你知道，也许对我来说，爱情没有那么重要，你却很重要。”
她说出口的瞬间，杨清越就愿意信她。
他看着陈见认真的眼睛，嗓子发干。
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然后对她说：“陈见，下周末有空吗？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
“我小姨。”
闻言，陈见神色一愣，顿了两秒，才笑开来。
“好啊。正好，下周末我告诉你最后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