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山和嘉美带着孩子，坦然地坐下来吃饭。
赵启山没有注意到孩子，嘉美在众人注视下，表面上坦然，实则有点心慌，想先低头吃几口饭，再来给孩子喂饭。田念真还记得赵启山让他叫爸爸，又见妈妈没有管他，便向赵启山伸出小手，“爸爸，抱！”
听到声音，众人都看向三人，赵启山笑着，把孩子抱到凳子上，把饭碗推到孩子旁边，“会自己吃饭吗？”
“会！”
赵启山把小勺，递到孩子手上，田念真横握着勺，第一勺饭，就没能送到嘴里。
“爸爸，喂！”孩子又向赵启山求助。
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的嘉美，马上放下筷子，从孩子手中接过勺子，开始给孩子喂饭。
和赵启山没发生肌肤关系，同这孩子也没有血缘的嘉美，被孩子两声“爸爸”，搞得不知所措。她知道，在这些行动队员眼中，不仅仅这孩子是她的，连她也是赵启山的了。
营口军统组，与行动队没有关系，但受赵启山的领导，所以发现赵启山与孙福生有矛盾，自然就站队赵启山。另外，营口的人员，对山田重信的憎恨程度，远远不如沈阳来的人。行动队来了七八个队员，他们心里偏向孙福生，但在赵启山面前，还是不敢胡来的。
行动队员聚在孙福生房间，议论起了早餐的事情。
“都听到了，孩子叫赵队长爸爸，那昨天有多疯狂？”
“我就在他们楼下，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两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呀！”
“懂什么？！早就认识爸爸妈妈了。”
这时，小王说道：“静一下，听我说，你们仔细观察那孩子没有？孩子的眉眼，特别像赵队长。”
“两三岁的孩子，能看出个屁啊！”
“怎么看不出来，我看也有点像，没准就是赵队长的种。”
“还真是的，吃饭的时候，那女人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提孩子。”
“是呀，我也注意到了，昨天队长说，那孩子是烈士留下的孤儿，如果真如此，那女人今天肯定要说的。”
“哎嘿，有意思了，证明队长早就和这女人勾搭上了，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老早就扣在了山田头上。”
“这么说赵队长使的是美男计，那女人给我们提供情报，帮助我们，肯定也是真的，是我们错怪了那女人。”
“是嘛，赵队长在沈阳时，我们的情报多准确，所向披靡。赵队长一离开，我们处处受限，差点就玩完了。”
“赵队长不够意思，人走离开了，关系要留下，情报来源要留下。”
“自己胯下的玩物，能给别人留下吗？是我，也不能给你们留下呀。”
孙福生越听越来气，猛然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娟子吗？要知道，娟子是为我们大家牺牲的！”
大伙都不吱声了。
这时，站在窗口的人，突然喊道：“快看，那一家三口，开车出去了。”
大伙看时，正是赵启山拉开车门，让嘉美坐在司机旁边，又把孩子抱到后座上，自己到驾驶位置，开车离开了驻地。
嘉美指挥着方向，忽而向东，忽而向北，最后嘉美也急躁起来。
赵启山安慰嘉美，“你不要着急，就当出外看风景了。我们先到你以前的出发地，顺着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果然，顺着以前走的路，很快就找到了进山的路口。
路上，偶然也碰到苏军士兵，但看到穿国军中校服的赵启山，又开着美式轿车，便没有阻拦，更没有敢放肆。
这地方不是山区，说是山，实际上就是沿海的丘陵，但岩石还是很坚硬的。
“前面是别墅，往右就是山洞口，汽车是过不去的，马匹可以通过。”
“洞口离这还远吗？”
“不远，二三百米。”
赵启山停好车，回头对孩子说道：“念真，爸爸带你去抓蝈蝈，好不好？”
“好啊！抓蝈蝈去！”
嘉美嗔怒道：“你别让孩子这么叫，早晨当大家面，孩子叫你爸爸，给我弄得都不好意思了。”
赵启山哈哈笑起来，“应该是你先让孩子叫爸爸的。”
嘉美红着脸，“将来让你做孩子的干爸爸！”
开始时，赵启山让孩子骑在脖子上，走了几十米，树枝就开始撞孩子脑袋。再向前走，连赵启山都要低头了。
“这地方可能就是洞口，”嘉美指着已经布满爬藤的地方，继续说道：“那天别墅门口过苏军车辆时，惠子就带我到这里躲避的，她跟我说，这里有个山洞。”
赵启山从怀中放下孩子，抽出匕首拨开藤条，用匕首只挖了两下土，就露出了墙。不用再挖，这一定是洞口。
不用耽误时间，三人立即向回走，上了汽车，继续向前，只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一座山中小院子，门口一个苏军士兵，挎着冲锋枪，懒洋洋在那晒太阳。
赵启山车开过去，苏军士兵警惕起来，冲锋枪从背后，移到了胸前，嘉美也跟着紧张起来。
赵启山摇下车窗，“几个人，喝酒，”手和脖子，脑袋，比划着喝酒的姿势，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多少个人。”
苏军士兵只认识中校军衔，其他一脸懵圈状态。
嘉美用俄语，开始和苏军士兵对话，然后对赵启山说道：“这人说他们的长官，看上这里的家具，过两天来车运走，他们三个人守在这里，怕被人抢走了。”
赵启山：“跟他说，一会带酒过来，和他一起喝酒。”
嘉美说完，苏军士兵笑了，从年龄上，他还不到二十岁。
赵启山调头，飞快地开车往回走，直接奔向八路军驻地。
“你还会俄语呀？”赵启山问嘉美。
“不行，简单的一点点，比你的日语程度，差得太远了。”
在驻地路口，看到了岗哨，四个同志，一支猎枪，三根木棍。
“找你们齐政委，张团长，周副团长，谁都行，快一点！”
“齐政委在，两个团长去找枪了。”
“一个人上车带路，直接去齐政委那里。”
见到齐政委，赵启山三言两语，汇报完毕，让齐政委找来两名女同志，陪着嘉美娘俩个。又给赵启山找来一身八路军衣服，换在身上。
“警卫班，带上能找到的好酒，套上大车，装上好吃的，马上出了发。”
赵启山刚要离开，小念真说话了，“爸爸，抓蝈蝈，我要蝈蝈。”
赵启山这才想起蝈蝈的事情，对齐政委说道：“派两个战士，给孩子逮两只蝈蝈吧。”
齐政委看到前面的人，喊道：“通讯连！”
前面的人立刻跑过来：“通讯排排长丁小二，向首长报到。”
齐政委：“带着你的人，去给孩子抓几只蝈蝈。”
丁排长笑了，“首长，这都十月中旬了，蝈蝈死得差不多了。”
齐政委：“去找，到暖和的地方找，还猎人出身呢，没让你去找老虎，几只蝈蝈还找不到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赵启山领着战士们，来到山洞这里，几镐头就刨开了墙。
点着火把进洞一看，这里的确是日军一个隐蔽仓库，有武器弹药，还有帐篷，钢盔，挖战壕的随身锹镐，甚至还有炊事用具。
赵启山看到都是一些轻武器，但有总比没有好，步枪总比木棍强。
战士们欣喜若狂，首先武装自己，一人背上一支压满子弹的枪，然后开始搬运武器。
赵启山又来到别墅的院子，见七八个战士，还在给三个苏联大兵敬酒，三个士兵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了，赵启山赶紧制止战士继续“灌酒”，如果把这三人喝死就麻烦了。也不知道语言不通的两拨人，是怎么交流的，可以把酒喝到这种份上。
天黑了，赵启山回到八路军驻地，发现站岗的士兵，已经换上了三八大盖。
赵启山推开嘉美的房门，见嘉美正在煤油灯下发呆，小念真可能是玩累了，倒在简易的床铺上睡着了。屋里，满地爬着蝈蝈，有上百只。个别的蝈蝈，还叫两声，绝大多数都是垂死状态。
看到赵启山，嘉美含笑迎了上来，“今天怎么办，还回去吗？”
“好像你不想跟我回去了？”
嘉美拥抱了赵启山，“一切听你安排，不给你找麻烦！”
赵启山拉着嘉美坐下，“姐，你不是说想离开东北，去找我哥哥吗？我想好了，八路军有船从山东过来，我让他们把你们带到山东，然后从山东，坐火车到南京，再坐船到重庆，或者到武汉，在那里，应该能打听到哥哥的消息，要到他地址，你给我哥哥发封电报。”
“太好了！”嘉美显得异常激动，又显得很不舍得离开赵启山，用手紧紧抓住赵启山的手。
“什么时候能走？”
“不知道，我还没有跟人家说呢，你等一下，我这就去说。”
赵启山离开嘉美，直奔齐政委的房间。
门口警卫员见是赵启山，立即敬礼，“首长在房间里，说你来不用通报，直接就可以进去。”
赵启山敲门，开门的却是周副团长。
“哎呀，我的山娃子，你可给我们立了天大的功了，枪还没搬完，估计有两千多条枪。已经给玉河发报了，他那百十条，就不用往这送了。”
齐政委笑道：“行了吧，老周，还天大的功呢，在王玉山的功劳簿上，这远谈不上最大的功劳。”
周副团长：“哦，这样啊，武装一个团还不算最大的功劳，这可是大功臣。”
赵启山也很高兴，“这么多枪，那太好了！我一会就要回去了，有件事情，还需要首长帮助。”
“什么事情？”
“就是嘉美和孩子，需要送走，我让她娘俩渡海到山东，然后进入国统区。”
周副团长哈哈大笑，“你可找对人了，交给齐政委吧，他要回山东一趟。”
“哦，那太好了，什么时候走呀？”
“最早明天中午，最晚后天。你说他们要进入国统区？”
赵启山：“是的。需要把两人送入武汉，或者送到重庆。”
周副团长问：“那不是你的爱人和孩子？”
赵启山：“不是，我爱人和孩子，今年年初，在沈阳牺牲了。”
周副团长说道：“我听两个女同志讲，那是你的爱人和孩子，说孩子叫你爸爸，原来你们是假扮成夫妻，经常听说地下党，男女同志要假扮夫妻，今天让我们也碰到这么一对。”
赵启山笑着摆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张团长想起昨天，红娃和狗娃之间闹的矛盾，便问道：“那个女的是日本人吗？”
赵启山说道：“她是日本人，日本会社反战同盟成员，孩子是我们抗联烈士的孤儿。”
周副团长：“哦，原来是国际主义同志。”
张团长知道，这里肯定涉及机密事情，拍了一下周副团长，把老周也带了出去。
赵启山就把嘉美的情况，向齐政委简单介绍一番。
齐政委：“原来嘉美曾经是王真的爱人，好，我到山东后，向延安报告，让胡民恩同志决定，怎么让嘉美与王真同志联系。”
“这样最好不过！我出来一天，必须回去了，否则我失踪，营口组要向沈阳站报告的。他们娘俩个，今天就留在你们这里，我去告诉他们。”
齐政委：“一会儿让我的警卫员，跟你车，送你出去。”
赵启山回到嘉美房间，把与齐政委谈话内容，告诉了嘉美。嘉美紧紧拥抱赵启山，久久不愿松开。
赵启山在嘉美耳边，轻声说道：“姐，我们还会见面的。”
嘉美松开手，“你一定要保重，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像今天早晨那种情况，你训斥他们就好，没有必要动手打人。”
赵启山道：“姐放心吧！你也要保重，另外还要照顾好念真，他不能白喊我爸爸。”
赵启山又看了一眼小念真，见他睡得非常香甜。
出了八路军驻地，在一个拐弯处，两辆苏式吉普车，几乎擦着赵启山的车，飞驰而过。第一辆车上，坐着两名苏联军官，在那聊天。
“刚才接到报告，说东北自治军，从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仓库，搬运了大批军用物资，包括枪支。”
“是吗？我们不知道的仓库，那些日本军人，顽固得很。”
“我们要不要派兵阻止，不然中国政府又会抗议的。”
“绝不要派兵去阻止！自治军，哼，自欺欺人的名称，连八路军自己都懒得用这名称。中国同志，对我们不把日本人留下的武器交给他们，已经很有意见了，他们自己找到的武器，你若再去收缴，非发生冲突不可。中国政府想提抗议，那他就提好了，可我们并不知道有这么个仓库。”
“看来中国内战肯定会爆发。”
“或许吧，蒋介石，毛泽东，都不是省油的灯，哦，这一句是中国俗语。”
“我们会支持中国共产党同志吗？可我们跟中国政府签了条约的，还答应了美英，保持中立。”
“美国就没有遵守中立的承诺，派运输舰，把国民党军队，运到秦皇岛登陆。光日本投降后，私下里又给了国军多少武器！”
“那我们也把收缴日军的武器，交给中国共产党同志。”
“那要由上面来决定，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赵启山回到军统营口组驻地，马上发现气氛不对，所有的人，都换了便服。
“怎么回事，接到了什么指示吗？”
“是的，赵副站长，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向沈阳发报了。接总部通知，国军从秦皇岛登陆后，在山海关受到中共军队的阻拦。总部要求在东北人员，马上转入地下状态。你也赶快换衣服吧，我们也需要转移。”
“国军要武力攻取山海关吗，电文在哪？”
“是的，要动武了！电文在机要员手上，就等你回来交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