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吃饭没？”
晒得黝黑的脑袋瓜子是她那机灵小弟。
“姐，姐夫呢？”
小家伙探头探脑地望了一圈，院子里只有他姐捧着碗蹲在厨房前。
丁宁朝西厢房扬了扬下巴。
崔家没有正经饭桌，唯一一张断了腿的三角桌，就放在西厢房里。
丁宁不想对着那两个爱哭包吃饭，就打发小相公去服侍他娘亲去了。
“你咋了？挨打了？”
丁小弟蹑手蹑脚跑到她身侧蹲下，丁宁瞅着他微红的面颊蹙起了眉头。
“没事，我没吃亏。”
丁青河摸摸面颊嘿嘿一笑。
大房那母女俩没搜到东西，就拿他出气，丁青河挨了几巴掌，可他也没便宜她们。
他假装害怕边哭边还击，丁霞胳膊疼，扯就完事，孙氏膝盖疼，推准没错。
那母女俩被他弄得嗷嗷叫，老太太回到家一看气得火冒三丈。
“老太婆罚你们今天不吃饭？”丁宁朝他嘴里塞了块白萝卜。
崔家家徒四壁，一个多余的碗都没有，想给丁小弟盛一碗鱼汤都没空碗。
“嗯嗯，反正每次都是我们的错。”萝卜还有些烫嘴，丁青河含糊地应着。
“呸～”丁宁吐了根鱼刺，“这老太婆是不是有病。”
“姐，你知道奶为什么这么讨厌咱娘么？”丁青河神神秘秘凑近她。
丁宁摇摇头，记忆中没这些印象，只知道从丁大丫记事起，老太太就看罗氏很不顺眼。
“奶从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曾和外祖说过亲。”丁青河朝她挤眉弄眼，这消息劲爆吧。
“说过亲？也就是没成吧，难怪了。”丁宁点头表示明白。
以丁老太太锱铢必较的性子，这口怨气能带进棺材里去。
“对，就是没成，奶一直记恨着，把气都撒在娘身上了。”丁青河气愤地攥紧了拳头。
“既然有怨气，干嘛还成了亲家？”专门让儿子娶回来磋磨发泄的么？
“这不是出现意外了嘛。”
丁小弟叹气，稚嫩的脸上满是惋惜，他娘要是没嫁进丁家，日子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
那年，外出干活的丁国梁与一群行人在回村路上突遇暴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没有避雨的地方，众人只能冒雨前进。
经过一处斜坡时，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冲走了好几个人，丁国梁与罗氏被冲到了一块，求生的本能让两人有了过密的肢体接触。
在这个时代，大庭广众下抱在一起的男女，若是没成亲，唾沫星子能把人喷死。
于是就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丁国梁对罗氏还是挺好的，可心胸狭窄的丁老太太却一直心怀怨恨，连带着整个二房的日子也不好过。
“小肚鸡肠的老太婆，整天纠缠于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搅得一屋子鸡犬不宁。”
丁宁嚼着白萝卜哼了一声，“这些事你从哪打听到的？我咋没听说过？”
小家伙的消息还挺灵通的，比他这个闷声闷气的，光会埋头干活的姐姐可强多了。
丁小弟咧嘴一笑，“我偷听到的。”
孙氏经常躲在屋里和丁霞说些不外出的秘密，他从后院潜过去，就能听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这些陈年旧事就是从孙氏口里听到的。
“以后少干这样的事，被她们发现又要挨打了。”
为这种糟心破事挨顿打可不划算。
“嗯，我会小心的。”丁小弟点头。
“不是说要分家么？赶紧离那老太婆远些。”
大房就是因为有丁老太太撑腰才会肆无忌惮地欺负二房，分了家后，再敢欺负二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娘不愿意分。”丁青河也想离他们远些，可他娘不愿意，
“娘说若是分家，肯定要把我们从老宅赶出去，田地钱银也分不了多少，修房子置办家什都需要钱，若是有个三灾六病就更困难了，她怕养活不了我，所以不愿意分。”
罗氏不怕穷，也不怕苦，就怕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丁国梁。
丁宁吐掉最后一口鱼刺，走进厨房给丁小弟盛了碗热鱼汤，
“给，没有饭，午饭就是这锅鱼汤了，凑合着吃吧。”
崔家只有一口锅，煮了鱼汤就没锅煮饭了。
“这已经很好了，姐。”丁小弟也没客气，这鱼还是他帮着收拾干净的。
“分家的事你要多劝着她点，每天做牛做马换来的不是打就是骂，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丁宁摸摸丁小弟的细胳膊，八岁大的孩子又矮又瘦，掌心全是茧子和伤疤，瞧着就让人心酸。
“姐，我知道的。”
丁青河喝下热乎乎的鱼汤，舒服地吁了口气，虽然鱼还有点腥，可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碗十足的美味了。
分家的事急不来，丁宁摸摸下巴，她自己现在还一穷二白的，等她把日子缓过来再着手解决也不迟。
视线扫过破旧萧索的院子，丁宁感觉肩头的重任好像还挺沉的。
沉默一会儿后，她突然笑了。
这算什么事。
正笑着，一张蹙着眉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吃饱了？”丁宁靠着门框懒洋洋一笑。
“怎么不让客人进屋坐着？”
崔瑨瞪她一眼，她自己蹲着吃就算了，还让客人也蹲在厨房门口吃。
“家里有能待客的凳子么？”丁宁笑嘻嘻问他。
堂屋是有几张缺胳膊少腿的凳子，可那能待客么。
少年郎脸皮没她厚，被她问得涨红了脸。
“姐夫，蹲着吃也挺好的。”丁小弟忙站起来表态。
被叫姐夫的崔九郎脸色更红了几分，“咳，招待不周你多担待。”
“没有，没有，都挺好的，姐夫你别嫌弃我来蹭饭就已经很好了。”
丁小弟捧着碗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那个丁，嗯，阿宁说，鱼还是你帮忙收拾的。”
崔瑨与丁小弟也只见过两三面，双方都还生疏得很。
两人客套生硬的对话，丁宁在一旁听着有趣。
崔瑨比丁青河高半个头，皮肤白长得俊，虽然一身简单旧衫却颇有书生气质。
丁小弟皮肤晒得黝黑，又瘦又小，身上的衣裳打了五六个补丁。
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差距不是一丁半点。
不过，丁宁没觉着两人相差很多，丁小弟五官端正，人也机灵通透，以后有条件勤加学习，应该不会比小古董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