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占据了娜娅身体的女子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作为任务者的苏柠对这种情况很熟悉。
这是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
苏柠是想过把她的灵魂收集起来，再带到属于她的世界的。
但眼前的人一心求死。
“我要动手了。”
苏柠轻声哼唱，十阶人鱼的音波令“娜娅”神色迷离起来，她把手印在“娜娅”眉心，瞬间搅碎了这个异世之人的灵魂。
埃比德双手脱力般垂下，茫然地抓了抓地面，“阮阮……”
不见了。
彻底消失了。
苏柠接住娜娅昏倒的身体，把她送到卡萨克怀里，单手拎起了埃比德。
“你把公主送回去，我找他有点事。”
卡萨克目睹了自己兄长千年的爱恋一朝化为泡影，心中也有些复杂。
但他只觉得埃比德罪有应得，不仅囚禁了一个活生生的、有意识的灵魂，还犯下滔天的杀孽。
“苏柠，你自己小心，千万别给他跑了。”卡萨克紧了紧怀里的小公主，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一句。
苏柠被这份兄弟情谊感动到了。
“阵法被启动，外界可能有更大的变故，你先去维持好秩序。”
“好的。”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苏柠这才看向一动不动，心仿佛也随之死去的埃比德。
“不要装死，”苏柠拎着他抖了抖，“告诉我这个阵法的支撑本源，我可以让你晚点再死。”
出乎意料的，埃比德十分配合。
绕过古堡的废墟，苏柠来到一处平整的地面。
埃比德口中念出咒语，黑色的泥土如幻影般消失，露出下面银色的门户。
“就在下面了。”
苏柠一步踏入，恢复视线后，不禁为眼前的景象震怒不已。
最前面是数百个腐朽的雌性人鱼，静静漂浮在水中，依稀能看出她们清秀端正的面孔。
而在这些雌性人鱼身后，漂浮着数以亿计的人鱼，密密麻麻的尸体填充了整片海洋，无尽的怨气从他们身上释放出来。
“恭喜宿主发现爱兰帝国的子民，将他们的亡灵解放，支线任务就算成功了。”
苏柠掐住埃比德，“你真的该被碎尸万段！”
埃比德被掐得脸色发紫，嘴唇都在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苏柠这一刻可谓恶心到了极点。
为了复活一个死去的人，用整个帝国的子民充当阵法本源，惹怒兽神，导致整个兽世差点破灭。
她不觉得这样的爱情有多感动，只觉得令人作呕。
苏柠把埃比德甩到地上，沉声质问：“听卡萨克说，你爱的人叫阮秋是吧？”
“是的。”提起阮秋，埃比德眼里又有些许微光划过。
“你既然这么爱她，那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埃比德银色的眼眸瞬间暗淡，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因为，她是我亲手杀的。”
苏柠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刀了对方。
她狠狠吸了口气，平复自己剧烈的心神波动。
“阮秋已经彻底死了，怎么解放这些人鱼的灵魂？”
埃比德神情恍惚，却有问必答：“斩断困住他们的锁链，让他们把我千刀万剐，就可以消除怨气了。”
苏柠眉头深深蹙起，“你是故意耍我吗？你弟弟说你得死在祭台，鲛珠还要埋进祖地的宫殿。”
“那个是平息兽神之怒的办法，你想让这些人鱼彻底解放，就得按我说的做。”
“那兽神之怒呢？”
埃比德眼珠转动，落在苏柠身上，“不是还有你么？尊贵的十阶兽人。”
“害怕吗？”他勾了勾无色的薄唇，没有丝毫笑意地看着苏柠，“我死了，你也得死，不然这天下一样会完蛋。”
他以为苏柠至少会犹豫一下。
但是并没有。
苏柠抽出与灵魂相伴的佩剑，朝着这群人鱼尸体身上的锁链砍去。
尸体缓慢地沉了下去，但他们周身萦绕的怨气刹那间爆发出来，直直地袭向埃比德。
海浪翻涌，苏柠只觉得身旁冷气掠过，一切平息时，埃比德的身影已然消失。
一股友好的意识勾缠着她的小指，像是在让她不要害怕。
苏柠笑容清浅而真诚：“希望诸位得以安息，来世再见。”
随着她这句话出口，整片海域的尸体化为灰烬。
千年不朽，也不过是灵魂不散，执念太强罢了。
一朝得以解放，尸体自然归于腐朽。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
苏柠吐出一口浊气：“还差最后的寒流了。”
系统点着脑袋，“是的，马上就能结束了，宿主真棒！”
所有的反派在宿主手上都撑不过两招，它是真心觉得苏柠厉害。
苏柠退出这片空间，边走边道：“所以说我是什么品种的人鱼？为什么卡萨克和埃比德都说我得死？”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毕竟任务完成都是要脱离的。
“不知道。”
这是根据宿主自身生成的，它怎么会知道。
苏柠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再追问。
埃比德在索尼瓦海沟下遗留的邪恶力量还有许多，她得花时间清理掉。
陆地。
兽人们蜷缩在洞穴中，尽管面前的火堆烧得很旺，他们依旧冷得瑟瑟发抖。
温度实在太低了。
如果没有兽神使者传播火与希望，恐怕连强壮的雄性都撑不过三天，更别说雌性们了。
大雪已经停歇，但不久前骤降了两次温度，所有兽人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外界，天空不再是苍茫的白，而是沉闷压顶的灰色。
百米高的枝头上，一抹红影单腿蜷曲，另一条腿随意在空中晃荡，嘴里还念念有词：
“她生气了，她没生气……”
他每说一句，一根属于鹰的羽毛就会随风落下。
拔完了最后一根，连苍脸色骤然沉下。
她生气了。
难不成他真做错了？
只是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徒儿怎么敢对他动手的？
连苍起身拍了拍灰，顺手把腕上的黑环以及手里秃了毛的小鸟拂到地上，一脚踏入虚空。
在他走后，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的黑蛇与小鸟忽然动了动。
在温暖的结界下，黑蛇缓慢地吐出蛇尾，不再是僵硬的环，而秃了毛的鸟身上的羽毛也重新一根根长出。
苏柠回到特立洛亚王城时，城里的人鱼已经被安抚下来。
不光是陆地，海底的温度也接连降了两次，本就是冷血动物的人鱼也很难熬，能让他们兽血沸腾的珍珠也被炒成了天价。
苏柠皱着眉穿过王城，来到最初买下的旅馆。
艾尔身姿笔挺地站在前台，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温度受到什么影响。
“艾尔，好久不见。”苏柠是后来才知道珍珠的作用的，但艾尔能升到五阶还是令她小小地吃了一惊。
“苏大人？”
艾尔惊喜地迎上来，“您一消失就是两年多，我真的非常担心您。”
苏柠往后退了半步，跟快要贴上来的人鱼拉开距离。
“和我说一说这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