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意义？
只要这世间还有你这样的修士，不管是洞虚境也好，化神也罢，甚至你是仙王——那也是有意义的。”
江明闻言，摇了摇头，
“不不不！
什么叫我这样的修士？”
“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修士不止我一个吗？不仅仙王有，哪怕是最底层的蝼蚁也有。”
“陆尘，人心向下！
哦不！
人心哪有高下之分？”
“哈哈哈！”
“难道心里装的人多就叫高尚，心中装的人少，甚至只装自己就是卑微吗？”
“为他人是好，为自己就是错吗？”
“那么你，强行与这向下的人心作对，要打造一个所谓纯洁无瑕的理想世界，何尝不是把私欲强加于人，与这人心作对吗？”
“你这，何尝不是对众生，对人心的玩弄？”
出乎意料的，
面对江明的质问，陆尘不为所动。
摇了摇头，他说道，
“通往理想的道路是荆棘的，我也自然知道天一盟的思想还不成熟而种种规章制度也不完善。”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其深远。人在小时候需要父母的扶持与约束才不至于走上歪路。
天一盟是，这天下也是。”
“至于什么与天下与人心作对，我想他们真正的对手是恃强凌弱的你们！”
“你们凭着身体上的修为，手中的权势，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需要做出任何努力。
肆意妄为，为所欲为，把这天下都当做自己手中的万物，让众生都成为你们圈里的牛羊，你们——才是众生应该打倒的敌人！”
江明闻言，始终觉得不对味儿，
“你如何确定我们走后，你的手下们能够坚守自己的职责，恪守规矩？
哪怕是你，千年可以，万年可以，十万年也可以。”
“可如果是百万年、千万年、甚至上亿年呢？”
“人心思变，凡人十岁时的愿望和十四五岁可能不同，到了二十岁，三十岁又可能不同。”
“因为什么？
因为不仅仅他自身在发育，在变化，他的环境，他所吸收所理解的知识也在变化。”
“甚至一天之内，仅仅因为情绪的不同，或者一个念头的不通达，前后所以所想也可能大有不同。”
“你如何保证横压一世之后不会成为比我们更厉害的暴君，不会放任自流或者仅仅最后做出一个表面繁荣的世界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难道你确定自己永远比所有人都高尚？”
“还是说你要封闭自己，不听，不想，不思，所以不变？
那你又凭什么引导这世间的发展？”
“陆兄，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伟大，而让其他人都处于卑下的地步。”
顿了顿，江明接着说道，
“人，本来就属于七情六欲的产物。
我们这方世界修行，虽经千劫万难，也没有说一定要把人陶冶成所谓谦谦君子或英明圣人。”
“说到底，这修炼最开始就是为自己而修，并非为了他人，万事流转，一切都可以变，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颗向上的道心。”
“是什么可以支持人到那儿？”
“是欲望。”
“永生的欲望，力量的欲望，权力的欲望，自由随性的欲望，保护亲友的力量……
以至于你这为了天下的欲望。”
陆尘闻言皱眉，
“你别想将我这为了天下人和你们那自私自利，小家小爱混为一谈！”
“何况风王大名，我也有所耳闻，你可是连亲友都不顾，肯为了自己的修行将他们都赶尽杀绝的家伙，是彻头彻尾自私自利至极的人！”
“噗嗤！”
江明嗤笑出声，
“哈哈哈！那些都不过我漫长生命中打个盹儿出来的泡沫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吃我的用我的，到头一个个把我当做傻子，我风王从小世界里拉出来的一个个是为羁绊，其他修士，甚至你自己在小世界中轮回时遇到的就不是吗？”
“区别不过是你们选择了彻底不承认，或者有缘再相遇时结个缘。
而我，却是强求，醒悟过来又把他们捏碎了而已。”
“现在你，难道不是在强求吗？”
“想要划分一块地域，甚至天下为一个棋盘，来施展自己的想法。”
“顺昌逆亡，约束他们的言论和行为，使人被迫的克制，被迫的一个个良善谦让而守礼。”
“看起来，上位修士爱护下位修士，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每个人又按照你的要求和想法来进行分配，好像公平。”
“我就不说这其中可能存在的种种矛盾，
要是有人想成为和你一般强大……
你会允许吗？”
见对方沉默不语，江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当然，可能你也根本不会面临这种困局。
因为你会平等，会平均，会精心计划，他们根本不可能成为你最后成为的那种强者，甚至仙王也不可能再出现。”
“让我想想，最后你会让人们最高成为什么阶段的强者？
是人仙？还是化神？”
“你会怎样对待已经超越那个限定境界的修士们呢？”
“是通通处死化为这片世界的养料，还是留他们一命，成为你的国里的特殊存在？”
江明张开双臂，
“你以为我残暴，然而我却尊重他们的本性。”
“你以为你仁慈，伟大，然而你却不过以一厢情愿，扼杀人们的性情。”
“你看到了下位修士的艰难，上位修士的享乐。
是的，哪怕上位修士也有更上一层的想法，也要为此倾尽全力，可是他们看起来的确比下位修士安逸。”
“可是你可曾想过他们也曾是下位修士，可曾想过他们为了今天曾经做了多少吗？”
“你看得见下位修士的苦，同情他们，难道不同情上位修士吗？”
“毕竟在你我眼中，他们不都是下位者吗？”
见江明越说越糊涂，越说越奇葩，陆尘也是明白眼前这人哪怕曾经表现得多么热血，多么激昂，也终究不变他是风王那冷漠自私的本性。
于是他站起身，直视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人。
“风王，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本来以为你会弃暗投明，却不料你已经在邪路上走了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