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这声儿太令人震惊了。
整个大殿都跟着震了震，他手中抱着的团儿也不哭了，连着一旁的林安都下意识的上前。
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的看着，眼神中一片恍惚。
他刚刚听到什么？
林安回过神后，目光中全是不可置信。
万岁爷这说的可是宫中秘事，再听下去怕是要杀头的。
林安半点儿都不敢耽误，赶紧照顾着白嬷嬷将五皇子抱走。
麻溜儿的就出了门。
等人消失，箫煜便就半点儿都忍不住了。
大步上前，一把握住沈芙是胳膊：“朕问你，是不是。”
沈芙都觉得脑袋嗡嗡的疼。
万岁爷这脑袋里到底是想的什么，这样的话怎么说的出口的？
沈芙眉心都疼，抬手忍不住的用力捏了捏。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讲。
“沈芙，朕问你话！”箫煜眼眸之中满是怒火，但是捏着沈芙胳膊的手却还是下意识的放松几分。
掌心收的紧紧地，面上暴怒的情绪显然是强行压着。
“朕说你晾了朕这么久，怎么就突然的来给朕送东西来了。”
箫煜越想越觉得这事离谱，脑海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你还给朕好心送糕点。”
“朕给你生了这么久的气，你都从来都不给朕亲手做过糕点儿过。”
“朕说你今日怎么如此的殷勤，上回分明是见到朕都躲着。”这段时日以来，箫煜一直都没去合欢殿。
但是他心中却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沈芙。
今日沈芙过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万分。
越是高兴，现在仔细的回想起这件事来，便越是心中发凉。
“朕还当你是想念朕，舍不得朕，想要来见见朕……”
“谁知……”
眼看着万岁爷越说越偏，沈芙再不开口，只怕是自己都要相信了。
她这才立即开口阻止：“谁知什么？”
沈芙看向万岁爷，眼前之人面容暴怒，眉眼间带着凶光。
那一双眼睛根本就不似之前的柔和，看向她时甚至都带着戾气。
沈芙却是知晓，这才是真的万岁爷。
平日里对她的好是真，温和也是真，宽容也好，宠爱也罢，这些都是因为她走进了箫煜的心而已。
他甘愿为她做出这一切。
但眼前这个，仿若是一头被惹怒的野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箫煜。
“沈芙！”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箫煜察觉的清楚。
但是此刻他却是管不了这么多。
捏着沈芙肩膀的手指用力：“朕再问你的话，你最好如实的告诉朕！”
指腹间传来的力道，让沈芙喉咙中溢出一道痛呼。
她轻呼一声 ，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眼看着面前之人快要被自己给惹毛了。沈芙眉眼一弯，无奈道：“自然不是嫔妾。”
肩膀处的掌心依旧用力，箫煜的眸光落在沈芙的身上。
一言不发。
“万岁爷这是不信？”沈芙赶忙继续开口：“这深宫中，除了万岁爷之外，怎么还会有第二个男子？”
沈芙说着，又道：“就算是有，嫔妾被万岁爷宠爱着，如何又还看的上旁人？”
她眼眸清澈，眸光却是坦坦荡荡，箫煜虽说被刚刚吓到了，但是他看的出沈芙的眼睛。
见她这番样子，根本就不是作假，心中高高悬挂的石头落地。
“朕……”箫煜一开口，却又猛然咳嗽了几声。
心中那股悬着的石头落地，等着反应过来后，箫煜这才觉察出一身的冷汗。
“是朕，是朕多想了。”
万岁爷声音虚飘，沈芙却是能从中听出庆幸。
她听的清楚，可是面上却是不曾显露半分：“万岁爷胡思乱想，嫔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芙这句话本就是一颗定心丸，瞬间就将箫煜本还充满试探的心给安抚了下来。
“朕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箫煜转身偏过头，亲自倒了杯茶，低头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是他如今背对着沈芙，他也不想自己这番样子被沈芙察觉。
箫煜低头喝了一口，喉咙中的燥意消褪了些，这才问：“既是这样，你又为何做这些个糕点来暗示朕？”
他说着转身看向沈芙，明亮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探寻。
沈芙忽而就察觉到一股压迫感。
万岁爷果然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嫔妾这哪里是在暗示万岁爷？”沈芙弯了弯唇角，又道：“只是觉得万岁爷去后宫的次数太少了，嫔妾是来提醒万岁爷。”
“政务再忙，也得去后宫走走。”
沈芙说着走上前，一把拽住万岁爷的衣摆，来回摇晃。
小女子般的撒娇，瞬间融化了帝王的心。
箫煜的眼神下意识的便落到衣摆上的手上，对上沈芙眸光轻浅的样子，心中的狐疑消退。
他这段时日是没有去过后宫……
沈芙应当是想自己了。
意识到这儿，箫煜眉眼间闪过一丝宽容愉悦：
“朕知晓了。”他反手握住沈芙的掌心：“朕知晓你的心意，明日，明日朕就去看你。”
沈芙不清楚万岁爷是知晓了什么，但是——事情解决了就好。
至于万岁爷有没有察觉出来。
沈芙自认为自己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就期盼别等着东窗事发那一日，万岁爷真的气出病来就好。
*****
沈芙在乾清宫用过午膳之后这才回去。
团儿依旧还是放在乾清宫养着。
沈芙出门的时候，团儿恰好刚睡醒，正被奶嬷嬷抱在怀中喂奶。
他见沈芙走了，还不吵不闹，还当沈芙是在跟自己玩。
笑嘻嘻的，高兴得很。
白嬷嬷见状立即拿了个拨浪鼓来，趁着团儿的目光被玩具吸引，这才带着人溜出去。
等出了乾清宫的门，小桂子才问：“娘娘，您跟万岁爷都已经和好了，怎么还不带五皇子回去？”
自古以来，皇子公主便是嫔妃的依靠。五皇子是宫中唯一的皇子，本该金尊玉贵呵护着长大才是。
怎么到了娘娘这儿，反倒是一而再的将五皇子往外推呢？
“娘娘应当好好养大五皇子，日后五皇子长大了， 这才是娘娘您的依靠。”
小桂子尽心尽力，句句都是为着沈芙的未来操劳。
沈芙听在耳中，她知晓这些话句句都是考虑。小桂子跟在她身边也久了，是一心一意为着她好的。
这点沈芙心中明白。
但是她听到这话，却是觉得几分恍惚。
她入宫之前，是沈芙。
哪怕是自幼便是寄养在顾家，可她靠着祖父祖母，舅舅堂哥的宠爱，这才长大成人。
入宫之后，靠的又是帝王。
沈芙仗着自己一张好脸，几分聪慧，靠着万岁爷的恩宠，这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如今，她生下团儿。
照理说便要将她照看长大，抚育成人。
日后她的荣华尊贵，便要靠着团儿来给她争取。
只是沈芙听到小桂子这话，却是觉得恍神。
“五皇子分明还小，本宫如何要靠的上他？”
沈芙坐在轿辇上，小桂子并未瞧出沈芙的眼神，只是低着头继续劝慰：“娘娘您这就想差了。”
“五皇子现在还小，但可不代表日后还小。宫中如今就五皇子一个皇子在，等五皇子长大成人，万岁爷还不是要将这最尊贵之位交给五皇子？”
小桂子低头朝上指了指，又道：“等五皇子日后成了，娘娘您可就高枕无忧了。”
看。
就连个小太监都知道。
女子的一生，好像是从生下来开始就要依靠着旁人。
“也不知我何时才能靠自己。”沈芙忍不住的喃喃了一句。
小桂子没听清，仰着头问：“娘娘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沈芙自嘲一笑。
她连想让祖父祖母入京都看自己一眼都做不到，还何谈靠着自己？
之前沈常山想要休妻一事，万岁爷按着却是一直不放。
朝中上下早就传了风声，但是万岁爷不提，沈芙却也不好再开口。
再大的权利，再多的荣耀，沈芙都深知这一切都是旁人给予的。
他既能给自己，日后将来有一日没准也会给旁人。
“本宫是在说，团儿还小，在他长大之前还是需要我这个母亲来照看。”
眼瞅着小桂子眼神的疑惑，沈芙又多解释了一句：“你看今日本宫过去，万岁爷可有提一句让本宫将团儿带回来？”
放在万岁爷那儿，总比放在她这儿好。
沈芙不管这宫中到底有几位皇子，还是从始至终只有团儿一个。
但是养在万岁爷身边的，便是只有团儿。
不如母子，天生便带着关联，许多父子之情那都是自幼培育出来的。
将团儿放在万岁爷那儿，沈芙也放心。
“本宫现在腾不开手。”沈芙抬手捏了几下眉心：“还是先处理方锦兰的事。”
想到方锦兰做的那些错事，小桂子立即闭了嘴。
紫苏姐姐现在还没醒。
如今罪魁祸首就在合欢殿，他必要方锦兰付出代价。
方锦兰被压在紫苏的床榻前，跪了一天。
照看她的两个嬷嬷之前承了不少紫苏的好，折磨起她来手段极为狠辣。
强行压着她跪在紫苏的床榻前不算，还要她抬起头，眼睛不准离开紫苏的床榻。
要让她 跪在这里对着紫苏忏悔。
方锦兰被压着跪在地上，跪的笔直，连头都不敢有丝毫的偏差。
就这么不吃不喝跪了五六个时辰，等着沈芙有空照看她的时候，方锦兰已经被折磨浑身冷汗被提溜过来。
看见瘫软在地上的人，沈芙还有几分异色。
她可没吩咐下人对她用刑。
“你如今跪在这儿，想必也是知道本宫找你过来是为什么了？”
沈芙坐在上首，冷冽的目光落在下面。
方锦兰今日被折磨了一日，看着昭妃娘娘的神色，只觉得一阵威压。
她喉咙发紧着，但是嘴上却是不服输。
“我能有什么错？昭妃娘娘仗着身份刚高，必然是想要如何折辱臣女，就如何折辱臣女。”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沈芙冷笑着看着方锦兰：“本宫若不是有万般的把握，怎么会将你从翊坤宫带来。”
昭妃有证据？
不……不可能。
除了那枚珍珠耳坠之外，她不可能还丢了别的东西。
方锦兰心口错漏了一瞬，紧接着就是在否定。
昭妃是在吓唬自己。
她不可能有证据证明是自己动的手，只要自己打死不认，哪怕她是昭妃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昭妃娘娘独宠，连万岁爷都只敢来娘娘一人这儿。娘娘只手遮天，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
方锦兰依旧是死性不改。
沈芙倦了，便也笑了：“你以为你不承认，这件事本宫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这是方锦兰的心中所想。
“后宫就算是娘娘的，娘娘判罪也得讲究个证据。”方锦兰直视着沈芙：“光凭一枚珍珠耳坠，可治不了臣女的罪名。”
瞅她信誓旦旦的眼神。
沈芙嗤笑着，从上首走了下来。带着护甲的手指用力，指腹用力捏在方锦兰的下巴上。
手腕轻轻一挑，方锦兰便被迫仰起头。
“你以为本宫治你的罪名，还需要这么多理由？”
沈芙一直顺风顺水了太久，眸色温和倒是显得好说话极了。
此时发起怒来，一番威压，倒是吓得方锦兰一番瑟瑟发抖。
“你家世不高，姐姐淑贵嫔哪怕是后宫嫔妃，却早已失宠。”沈芙带着护甲的手指一直在方锦兰那张貌美的脸上来回滑动着。
“本宫想要你的命，随意一个眼神下头就有人照做，这宫里莫名其妙的死法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是一个藕塘都能淹死不少冤魂。”
护甲尖锐，方锦兰被她抓着确是动也不敢动。
唯恐那护甲划到她脸颊上，将她的脸颊给划破了。
她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娘娘掌握后宫大权，自是不会任由臣女一条贱命来威胁娘娘的权利的！”
方锦兰咽着口水：“就算臣女命如草芥，可是翊坤宫那儿却有人看着， 臣女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人，臣……臣女的长姐一定会来替臣女复仇。”
“长姐……”沈芙听到从方锦兰嘴中喊出来的话，简直是觉得好笑。
据她所查，这位入宫可不是存着什么好心思。
她同样也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
如今倒是一口一个长姐了。
“你如今期盼着你的长姐来救你。”沈芙一把放下落在方锦兰下颚处的手。
“我自然是盼着长姐救命，莫非还盼着你放了我不成？”方锦兰摸着被刺痛的脸。
“指不定本宫还真的能放了你。”沈芙目光盈盈，落在她脸上，意有所指。
方锦兰揉着下巴的手顿住，抬起头。
“你只需帮本宫办一件事。”沈芙拿着手中的珍珠耳坠，对着方锦兰的耳垂硬生生的戳了下去。
银针破开皮肉，方锦兰痛的倒吸凉气。
沈芙将沾了血的帕子擦拭着手，放开她：“一命换一命，事成之后，有人死，有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