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逼我的。”
人一倒下，方锦兰这才知道慌了。
“是你逼的，要不是你说要抓我去见昭妃，我，我也不会动手！
方锦兰用力呼吸着，拼命的咽着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地方再隐蔽可到底也是在正门口，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此地不宜久留。
一路上，方锦兰头都不敢回。
她走的小道儿，一直跑回了翊坤宫这才敢停下。
方锦兰住的西偏殿。
翊坤宫的主位淑贵嫔早就不受宠了，偏殿内只住了两个不受宠的美人，平日里关着门过日子，基本上都不出来。
她一入宫，这西偏殿便就拨给了她住。
方锦兰一推开屋门，便将自己关的严严实实。
接连灌下几杯凉茶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完了完了。”
方锦兰嘴里喃喃的，惨白的唇瓣都在哆嗦。
她杀了昭妃身边的宫女！
方锦兰猛然站起来，又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她动手的地方是昭妃宫中门口，她打的还是昭妃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还一直跟在昭妃身边，极为受宠的样子。
若是被人发现，昭妃怕是非得把她的皮给剥下来！
“绝对，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方锦兰浑身哆嗦着，低头却看着自己手上沾着血迹。
本就惨白的脸上黯淡无光，她哆哆嗦嗦的起身，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水就对着手掌心浇下。
一壶茶水还不够，方锦兰咬着牙跑上前又冲到洗漱台前。
手上染上了血迹，身上的裙摆上更是不知何时染上了。
方锦兰看着这些血渍，好像是透过这些看见昭妃娘娘如何一寸一寸的剥了她的皮。
“不是我的错，是她逼我的。”方锦兰掌心哆嗦着，用力拽下自己身上的外衣。
外衣，裙摆，腰带掉了满地，方锦兰却是顾不上，直到自己身上脱的干干净净，只剩里衣这才松手。
“这些东西不能留。”看着掉在地上的衣裙，方锦兰手指哆嗦着捡起。
衣裙上面已经染了血，若是让人发现，必然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方锦兰拿着衣裙走到烛台前， 拿下灯罩，刚将衣裙凑在烛台前，衣裙刚点燃，门口却是传来了敲门声。
“二姑娘，二姑娘。”敲门声在门口咚咚响起， 方锦兰拿着衣裙的手一哆嗦：“谁在门口？”
“二姑娘，是老奴。”门口传来一阵沙哑的声响。
是淑贵嫔身边伺候的宋嬷嬷。
方锦兰松了口气，高高悬挂的一颗心瞬间落了下来。
她低头看向地上。
衣裙已经燃了一半，可若是再烧下去，浓烟太大，外面的人必然是会怀疑。
“姑娘，您在里面做什么？”宋嬷嬷站在门口，却是久久没瞧见有人开门。
她疑惑的又敲了敲门：“姑娘？”
方锦兰咬咬牙，将裙子扔在了洗漱盆里，直到浓烟熄灭，她这才披了件衣服前去开门：“嬷嬷过来做什么？”
“可是姐姐有什么吩咐？”方锦兰推开门，冲着门口的嬷嬷问。
嬷嬷站在门口，眼眸疑惑的朝着屋内张望了一眼，这才笑眯眯的道：“娘娘新得了一套珍珠首饰，说是姑娘您喜欢。”
“让姑娘您去看看。”
“知道了。”方锦兰站在门口，挪了挪身影遮住嬷嬷的眼神：“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就去。”
“是。”宋嬷嬷虽然有疑惑，但看着方锦兰那张不耐烦的脸，也只得点头离开。
方锦兰看着远处的人消失后，这才放心的进了屋。
盆中的衣裙已经烧的干干净净。
上面的血迹也彻底消失不见，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她杀了人。
意识到这里，方锦兰浑身轻松。
连忙换了一身衣服，推门朝主殿走去。
********
漆黑的夜，头顶密布着乌云。
合欢殿门口却是灯火通明。
长廊上，奴才们来来回回的跑，脚步声断断续续。
沈芙坐在太师椅上，眼神时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着。
胸口却是不停地跳动。
紫苏不见了！
下午沈芙让紫苏去太医院请太医，一觉睡醒，紫苏却是没有回来。
沈芙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可是等到天都黑了，还不见人。
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整个合欢殿的奴才们都开始派人去寻人，可这到了天黑却还是找不到。
沈芙从软榻上站起身，来回踱步。
时间越长，她心中的不安就越大。沈芙的心口不安的跳着，咬了咬牙，刚要亲自出去看看。
门这时却是被人从外推开。
“回来了？”沈芙看着门口的小桂子，目光朝着的他身后看去：“紫苏呢？”
“娘娘。”小桂子双手放在门框上，看见沈芙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怎……怎么了？”沈芙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僵了下来。
她心中一个不好的想法，沈芙面色一沉：“紫苏怎么了？”
“娘娘！”
小桂子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娘娘，紫苏姑娘被人打伤了脑袋倒在门口，人至今还昏迷不醒。”
他手指哆嗦着，指着门口：“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沈芙面色一沉，急忙跟了上去。
紫苏的屋子离主殿并不远。
她是沈芙的贴身宫女，又是合欢殿的掌事姑姑，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连着屋内的摆设，比起宫外的千金小姐们都要华丽。
紫苏这屋子沈芙之前也来过不少，但是今日一进屋，里面却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直到看见躺在床榻上的人一眼，沈芙瞬时便只觉得眼前一黑。
“娘娘！”小桂子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过去扶她。
“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床榻上的人，沈芙眼前阵阵发晕。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紫苏动手？”紫苏躺在床榻上，整张脸都没了血色。
还没靠近，沈芙就察觉到了紫苏的虚弱。
晌午还好好的一个人，如今悄无声息的躺在那儿，连点气息都没有。
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死去。
“娘娘，娘娘您先别自个吓唬自个儿。”小桂子扶着沈芙在一旁坐下：“紫苏姑娘伤了脑袋，”
“奴才已经派人去求太医了，太医很快就会来。”
“拿本宫的牌子，派人再去一趟。”沈芙到底还是不放心：“请太医最好的太医来。”
太医院的太医就算是再好，也有见人下菜碟的时候。
拿她的牌子过去，太医不敢拒绝。
小桂子听了吩咐即刻派人去办，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紫苏，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来，哪怕是奴才也是同样有了感情。
看着如今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的紫苏。
小桂子心里同样不是滋味儿。
“娘娘，都怪奴才们不好。”小桂子跪在地上：“您派奴才们出去找人，奴才们出门四处找了一圈，却没想到在自家门口找到紫苏姑娘。”
谁也没想到，人居然就倒在门口。
找到的时候太晚，紫苏已经失血过多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娘娘，紫苏姑娘不知是得罪了谁，才惨遭如此毒手。”
沈芙坐在椅子上没说话，只是袖中的掌心却是一直收的紧紧地。
是她糊涂了。
又或者说她太自信，本以为这后宫再也无人敢跟自己抗衡，沈芙这才放松了警惕。
以至于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在合欢殿门口对她的人下手！
太医很快就来了。
除了沈芙特意去请的王太医之外，还额外来了两人。
三名太医看着坐在椅子上好端端的沈芙，又转头瞧着躺在床头上的紫苏，一时倒是有些愣住。
还是为首的王太医先走过去，把了紫苏的脉，又查看了一番紫苏脑袋上的伤口。
刚刚沈芙不敢看，借着这太医的手，这才看清楚。
紫苏脑袋上被砸了好大一个窟窿！
血迹沿着头发一直流到寝衣上，也不知是流了多久，白的寝衣此时却是鲜红一片。
饶是太医心中有准备，但是看着紫苏头上的伤口，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这姑娘头上的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
王太医又诊了诊脉，等着许久之后这才上前过来：“人虽然还有气儿，但是能不能醒来，臣保证不了。”
沈芙落在扶手上的掌心收紧。
“多谢太医。”沈芙看向床榻上躺着的紫苏，那染上鲜血的簪子上，还戴着之前沈芙送她的簪子。
“劳烦太医照看了。”沈芙走上前，握住紫苏冰冷的掌心：“这是本宫的妹妹的，若是能捡回一条命，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王太医听到沈芙说出的这话，略微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紫苏一眼。
合欢殿中他之前也是来过几回的。
知道这位是昭妃身边的宫女，只是他 没想到的是倒的是，昭妃对这宫女这么看重。
“臣一定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几名太医在那儿看着，沈芙默默地看看了一会儿，这才出了门。
刚出紫苏的里屋，沈芙就忍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气。
那间小小的房间里都是血腥味。
沈芙不敢想，这一下午紫苏到底是遭受了什么。
以至于遭到如此毒手，要将她置于死地。
“紫苏倒下的地方在哪里？”小桂子连忙带着沈芙过去。
“就在咱们大殿门口。”合欢殿大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紫苏倒下的时候刚好被那石狮子挡住。
他们这些出去寻人的，来来回回的谁也注意到那石狮子后面。
还是有人闻到了血腥味，过来一看，这才看见倒在地上的紫苏。
小桂子扶着沈芙过去，旁边两个打灯笼的宫女。
“娘娘，您瞧。”小桂子亲自拎着灯笼给沈芙瞧：“是用这块石头砸了紫苏的。”
小桂子捡起地上的石头送到沈芙面前。
石头坚硬的地方上已经带上了血迹。沈芙几乎都可以想的到，凶手是用着怎样的力道，对着紫苏的脑袋狠狠地砸下去的。
“那人是抱着杀死人的决心动手的。”
沈芙看着地上的石头，眼眸中浮现出杀意。
紫苏自幼跟在她身边，不是姐妹也甚似姐妹。
如今这人敢当众在合欢殿动手。
简直是胆大包天！
“再往这四周看看。”沈芙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但是她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几人沿着石狮子仔仔细细的寻着，沈芙亲自拿着灯笼一点点的看。
身后的宫女眼睛一尖儿，忽然指着地上的草丛道：“娘娘，这儿。”
“这有东西！”
沈芙急忙看过去，小桂子顺着那宫女的手将东西捡了起来：“娘娘，是枚耳坠。”
小桂子冲着沈芙摊开掌心，便见那手掌心上放着一枚小小儿的珍珠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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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芙身边宫女出事的消息被瞒了下来。
翌日一早，箫煜刚下早朝，远远儿的却是见着沈芙带着人堵在了乾清宫门口。
“这是怎么了？”箫煜坐在龙辇上，瞧见远处站在门口的人，心中便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昭妃娘娘她……”一旁的林安更是觉得自己脑袋发晕。
昨夜万岁爷看折子看到半夜，谁也不敢来打扰。
他也是今日早上才听说昨晚上合欢殿出了事，他见只是个宫女就没提。
本想着下了早朝再跟万岁爷提一嘴，可谁也没想到这昭妃娘娘就亲自过来了。
隔得远远儿的，林安瞧着沈芙的身形就觉得心中发虚。
他低头看了远处一眼，这才对着轿辇中的万岁爷禀报了一通。
“听说人至今还昏迷不醒，昭妃娘娘只怕是因为这宫女来的。”
林安一番话说完，箫煜心顺时放了下来。
幸好出事的只是个宫女。
只是随即他想到什么，脸色又变了：“你说出事的是谁？”
“紫苏姑娘。”林安道。
要他说，这紫苏是沈芙从宫外带入宫的，虽然那宫女瞧着痴痴傻傻的，但是昭妃娘娘对她却是好的很。
出事的是紫苏，昭妃娘娘只怕是会担心的很。
箫煜显然也想到这里，轿撵也不坐了，连忙走了下去：“怎么在这儿等着？”
清早的天，还带着薄雾。
初秋的早朝，风中带着些冷意。沈芙穿的极为素净，单薄的身上披着一件绣着绿萼的披风。
见着箫煜她没回话，而是先对着箫煜带着人弯腰行了礼：“嫔妾叩见万岁爷。”
万岁爷看着弯腰在他面前沈芙，心中便就浮现出一丝心疼。
下意识的刚要去握住沈芙的掌心，却是被她一把躲开。
“嫔妾有事求见万岁爷，怕万岁爷还像是昨日那样，故意躲着不见嫔妾。”
“嫔妾这才不得以堵在门口。”
沈芙这一番话，说的箫煜神色都变了。
“朕昨日并非是故意……”解释的话说了一半，他又顿住。
昨日他就是躲着沈芙。
越是解释，越是苍白。
“万岁爷就是在故意躲着嫔妾。”沈芙对着万岁爷抬起头：“万岁爷不说，嫔妾心中也清楚。”
沈芙对着箫煜抬起头，没等万岁爷变了脸色。
她又道：“今日嫔妾过来，是有事要求万岁爷。”
箫煜知道沈芙还在置气，没说话。只是上前一用力将沈芙拉了起来：“你宫里出事，朕刚刚才知晓。”
若是不然，他怎可忍心放着沈芙一人在那儿？
“你放心，朕必然会给你找个公道。”箫煜拉着沈芙的手：“有什么委屈，我们先进屋再说。”
沈芙对着万岁爷的摇了摇头，她低垂着眼眸，柔弱的脸颊上嗓音带着几分委屈：“万岁爷不想见嫔妾，嫔妾就不进屋了。”
她说的是昨日的事。
万岁爷昨日不见她，给了她一个闭门羹。沈芙今日就算是有事相求，也不会进去。
她是故意站在乾清宫门口的。
沈芙如今可还不想得罪万岁爷。但是昨日的事情她却到底还是上了心。
万岁爷只是昨日没见她一次，便就有人敢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若是自己当真得罪了万岁爷失了宠，沈芙都不敢想自己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掐紧的指尖传来一丝痛楚。
沈芙抬起头，对着万岁爷道：“只是嫔妾今日有事相求。”
她说着，对着身后的嬷嬷招手：“嫔妾宫里出事，已经不安全了，嫔妾没事，但是团儿还小。”
“嫔妾不敢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
白嬷嬷抱着五皇子上前，沈芙一把抱起襁褓中的团儿，对着万岁爷怀中塞去：“在嫔妾找到凶手之前，团儿就交给万岁爷照看。”
箫煜一个失察，怀里就塞了个婴儿。
等他回过神，沈芙已经带人走了，那背影决绝的，不带任何留念。
箫煜想喊，却又开不了口。
只得对着手中的五皇子，大眼瞪小眼。
“你娘不要你了。”
怀中的婴儿瘪了瘪嘴，嗓子一扯，瞬时间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