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夫人按照钱老爷的意思，与板儿交谈，话难说出口，却不得不说。
板儿问平夫人“生意场上无父子，亲兄弟明算账”可有所指？
平夫人道：“家老爷的南烧锅坊算来一百多号人，日夜劳作，到头来，虽说有利可赚，到底不过三成。
府上三十几号人全指望这个赚头开销，时常还要对外打点，入不敷出是常事。
以往生意难做，只能坐吃山空，如今却不同，明眼人都知道，现在酒价几乎翻倍上涨，你一人竟然比我们钱家酒坊赚得还多，岂不是自家的钱白白让外人赚去了？
我说的只是道理，板儿是聪明人，并非是我本意，府上虽然与你签下了一年的买卖契约，但你把生意做到如此红火，我从中也有难言之隐。”
板儿听平夫人如此说，心中已完全明白，莫说生意场上无父子，何况是此种交往。
然而，经营路子刚刚铺好，卖酒生意刚有起色，这第一桶金才只是铺个底儿，怎能半途而废，拱手让人？
平夫人不是外人，生意上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不能让她从中为难，该如何是好？
与钱府的南烧锅酒一年期包销契约，虽说对双方都有约束力，但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到底不能因此见利忘义，撕破脸皮。
板儿低头不语，思忖一番道：“姨娘，无论如何，板儿不能让你因我不好做人，你说该如何，板儿依从姨娘便是。”
“这怎么使得，我知道你煞费苦心，为了生意也舍出去不少，这才刚有起色，如果就此罢了，我不成趁火打劫的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大不了我能扛几日是几日。”
“姨娘，要不你和钱老爷说说，可不可以这样，我把给府上的利润再提高两成，恢复到之前酒肆销售原价。
“我担心正月一过，年节走了，吃酒的人会少五六成，加之天气转暖，好酒之人会转向喝黄酒，低度的莲花白酒，烧酒淡季，酒价自然会降得厉害，或许只有微利。
“以我之能，平均再让两成利也是极限了，说不定有盈有亏，只有以盈补亏才能坚持。”
“若是这样，再好不过，我与家老爷澄清厉害，想他也知其理，只是难为板儿了。”平夫人道，“若果真有亏时莫忘差人告诉我，我也好帮你。”
板儿道：“那倒不必，只求姨娘与钱老爷说明，一年契约万不可中途废止，若传扬出去，有损府上诚信名声。”
平夫人自惭形秽，“板儿分明在讥讽我，我岂无自知之明，虽说非我所愿，又有何法。”
“板儿不敢，只愿蒙姨娘和钱老爷之恩，赚些钱，快些凑足四百两银子，赎还给那周家。”
“哪是四百两，这又添了一百两银子打官司，不知还会不会有别的花销，我如何不知道你的难处。”平夫人道，“既如此，你好好去经营，经营好了，将来发达，说不定我在这府上借你和巧姐的光，腰杆子也能硬起来。”
“姨娘放心，板儿一定竭尽全力。”
“过了正月十五，你把巧姐领来，我们娘俩见一见，官司的事，若家老爷不方便，我再想别的办法，你只一心做好生意，等待官府衙门传唤便是，大可不必担心。”
“嗯，过了正月十五我就把巧姐领来见您，”板儿拜托平夫人，“官司的事姨娘费心了，板儿知道姨娘的能量不同凡人。”
平夫人轻叹道：“唉，哪还有什么能力，昔日不过有贾府仰仗而已，如今此一时彼一时，只能说石头压不住春苗头，硬撑罢了。”
“姨娘太谦逊了，姨娘想办的事哪有不成的。”
“这可难说，只能说巧姐的事我责无旁贷，但也只能尽力而为，却左右不了结果，如今不同以往，别抱太多幻想。”
“有一句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板儿说得对，决不能气馁，咱们不达目的不罢休。”
……
一席话后，板儿起身正欲向平夫人告别。
这时，多多小姐亲自端一盘干果蜜饯进来，红绫跟在其后。
知到板儿光临，多多小姐特意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多了几分妩媚，但又不失典雅。
进得客厅，多多瞧一眼板儿，放下九子果盘，一脸娇羞，立在平夫人身边。
红绫向板儿做了个万福：“红绫代小姐给公子拜年，祝公子财源广进，板儿多多。”
板儿起身还礼：“板儿给大小姐和红绫姑娘拜年，祝大小姐及笄祥顺，红绫新年纳福。”
平夫人颇有些担心道：“谁许你们进来的，还不回去，别让老爷知道。”
红绫回复平夫人：“我和小姐是偷偷进来的，没人知道。”
“知道又怎样，王公子又不是外人，”多多小姐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整日待在闺中出不了门的，爹爹是不会怪罪我的，随便那两个姨娘背后饶舌，我怕他们不成？”
“何苦自找没趣，不如规矩些，免得生是非。”平夫人道，“板儿来了有一会儿，还有生意要做，也别太耽搁了。”
多多小姐问道：“姨娘，那生意的事如何定的？要不要我和爹爹翻脸，总不能说话不算数，把咱们的脸丢尽了。”
平夫人道：“多多不要胡言，这事我和王公子有商量，无需你惹老爷生气，免得老爷多疑。”
“我不怕爹爹多疑，巴不得他多疑呢。”
多多小姐说这话，眼睛暗里瞧着板儿，顿时脸上泛起了红晕。
“谢谢大小姐仗义，钱老爷所思所想自有他的道理，请不要因为生意上的事惹钱老爷生气，板儿担罪不起。”
“也不完全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多多痴情地看着板儿，“板儿哥，酒肆开业了吗？”
板儿回道：“今日开张，谢谢大小姐关心。”
“巧姐和青儿姐姐跟你来京城了吗？”
“没有，都在乡下，陪着姥姥。”
多多小姐这几句问话，是她最关心的，背后的意思，板儿猜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