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静选择了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这条路里，虽然会同步无隐反目，会让夫妻失和，府上风波不断，但最起码，永安伯府不会上贵妃那条船，不会卷入夺嫡的事情中去。
名声坏了，前程有所妨碍，可最起码不会死。
最重要的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可以保住步云霓，也能保住其他的孩子。
若是刚成婚的时候，上官婉静还会考虑考虑步无隐，毕竟当时新婚蜜意，在她心中步无隐占据一席之地。
可这么多年下来，新婚时的柔情也被世俗的琐事冲淡，加之步无隐这几年也少入后宅，即便来了，也不多去乐雅苑，这让上官婉静的心思更多地放在孩子们身上。
当心思转移，过往的恩爱就会随风而逝。
上官婉静确实有些惋惜，但为了孩子们，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她定了定心神，看向步云霓，很认真问她：“现如今证据不确凿，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开，二来招帖已经下发，帖子上已经写了珍珍的名讳。”
若是现在揭发，那可真是欺君之罪了。
这不是故意打皇室的脸吗？
步云霓有些惊讶她的坚定，也惊讶于她的果断，在她的记忆里，上官婉静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或许，这些痛苦和背叛，让她终于成长起来。
步云霓垂下眼眸，道：“母亲，虽然长姐的名字在招帖上，那我们就还是照常入宫便是了，皇室的事说不准。”
“而且即便平静无波过去，也要过了年才能公布侧妃的人选，倒是不急于一时。”
步云霓抬眸看向上官婉静：“母亲，你真的想揭发真相？”
上官婉静顿了顿，很认真地回视她。
此刻母女两个才发现，对方的眼眸同自己是那么相似。
上官婉静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她鬓边的碎发，不敢用丝毫的力气。
“这是当然的，真相不能被掩盖。”
上官婉静看向她：“原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你同我倒是真的很像。”
步云霓不由笑了。
过了最初的惊讶和震惊之后，她把上一世的痛苦发泄出来，现在倒是已经平静下来。
对她来说，真相也只是真相而已，她无论是谁的女儿，她都是她自己。
她已经寻找到了未来的路，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所以真相如何，也不能改变她的未来。
“母亲怎么会那么肯定，我就是母亲的孩子呢？”
上官婉静看着她，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老夫人过世早，你那时候年纪小，大抵不记得，老夫人这个人，我多少是知道的。”
“她一心都是伯爷，一心都是永安伯府，她绝不容许外人混淆伯府的子嗣，若当年我的孩子被换过，那不是你就是涟涟，没有任何其他意外。”
步云霓便听懂了，虽然上官婉静口里说的是可能，但她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可当年柳姨娘的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活了下来，成了现在的步云歌？那穆姨娘又为何会对步云歌那么好呢？
这些都还是迷。
步云霓思及此，只道：“母亲之前中毒的时候，我看着……长姐同穆姨娘非常亲近。”
上官婉静道：“我知道的，这些我会去查，你忙你的要紧事。”
母女两个很平和说了会儿话，步云霓便告辞了。
上官婉静没有特地出去送她，只目送她离开之后，才叹了口气。
周妈妈陪在她身边，见她面色沉沉，眼眸中都是氤氲的雾气，心里也很难过。
夫人这一辈子都与人为善，从来没做过坏事，可为何在孩子的事情上，却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害她的人没有为她考虑分毫，任由这个错误持续了十六年光阴，也让她同自己的亲生女儿生分了十六年。
这种阴差阳错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若是以前的上官婉静，大抵立即就要病倒，可现在，她却不能。
她得坚强着，保护家中剩下的儿女，让他们不被步无隐的贪婪所害。
上官婉静安静看着琉璃花房外面的凋零冬景，忽然开口：“你说，当年事发的时候，伯爷知情吗？”
周妈妈抿了一下嘴唇，不敢回答。
片刻之后，上官婉静低低笑了一声。
那声音如泣如诉，听了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难过。
“我怀胎十月，满怀期待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被轻易换走了，这么多年，我无法想象窈窈是怎么过的。”
“在我生产的时候，我记得伯爷已经到家了，”上官婉静收回视线，不去看外面的枯败景色，“老夫人虽然偏心外甥女，却也不敢独断专行，那时候老伯爷已经过世了，家中大小事都是伯爷做主。”
“他可能不知道？”
上官婉静摇了摇头：“不，他肯定很清楚。”
因为步无隐的清楚，因为他的偏袒，所以这个秘密才隐瞒了十六年。
上官婉静也慢慢想到了步云霓所想的那些异常，想到了柳姨娘、穆姨娘等人的不对来，最终，她低声道：“穆姨娘身边伺候的人，也要严查。”
“做事情不可能天衣无缝，只要做了就有马脚。”
上官婉静眼眸翕动，她道：“我记得老夫人很喜欢写手书，以收拾老夫人遗物为由，你亲自去搜一搜，看看老夫人的卧房里是否遗留了什么线索。”
说到这里，上官婉静忽然顿住了。
“这么说来，珍珍的那个绝好的命格，实际上是窈窈的吗？”
周妈妈心中一惊，道：“如此说来，确实有这个可能。”
上官婉静沉默片刻，不由笑了。
可那笑却不达眼底。
“鸠占鹊巢，李代桃僵，不仅要取代窈窈永安伯府嫡长女的身份，也要占了上官氏外甥女的财力，更有甚者，其实是为了那个绝好的八字吧？”
上官婉静淡淡道：“柳姨娘这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心，也没有那么聪慧，我觉得，她应该同此事无关，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周妈妈，把她请来吧，就说我想同她议论二小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