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无隐的话让步云烟手脚冰凉。
她张了张嘴，这一次，十六岁的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偏袒了。
原来被偏爱的都是她，现在被淡漠的成了她。
步云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捂住嘴，坐下来呜呜痛哭。
上官婉静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捂着胸口问：“伯爷，这是怎么回事？”
步无隐似乎是怕她太过伤心难过，没有细说，只低声道：“宫宴上出了些事，没事，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步无隐说罢，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步云烟身上。
今日宴会上的事，即便他们家想压下来，也是不可能的，明日就会传遍京城。
步无隐一早就就想到了要如何处置后续事宜，不过被步云烟这么一闹，倒是不好再敷衍了事，只能公事公办了。
步无隐盘桓片刻，还是垂眸看向步云歌。
“珍珍，你今日犯了大错，给家族蒙羞，父亲责罚你，你可认罚？”
步云歌弯下腰，给父母磕了个头：“珍珍真心领罚。”
这般干脆的态度，似乎很让步无隐满意。
步无隐道：“好！”
“知错能改，愿意领罚，这才是真心悔过的态度。”
步云烟坐在边上，她安静掉着眼泪，默默看着他们，似乎在看两个陌生人。
步无隐道：“之前为父罚涟涟在祠堂跪三日，便也罚你跪三日，除此之外，还要罚你闭门思过一月，罚月银一年，并罚抄四书十遍。”
她这个责罚比步云烟的重得多，但步云烟只是乖乖听着，没有反驳半句。
等步无隐说完，步云歌才又弯下腰，给父母行大礼。
“女儿谢父亲、母亲教诲，女儿会真心悔过，不让父亲母亲失望。”
这态度，跟步云烟的一比，高下立见。
步云霓都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还是步云歌会做人，事情闹成这样，她借助步云烟的“顽劣”，成功让自己的私德败坏隐藏起来，反而让众人更关注她的孝顺懂事。
今日步云歌出了这么大的丑，几乎把之前经营数年的才女名声一夕葬送，更可怕的是，她期盼了多年的二皇子妃位也在今日彻底无缘。
接连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步云歌依旧泰然自若，没有心态失衡，也没有疯狂失态，甚至还能在危机之中利用步云烟，谁看了不说一句厉害。
前世的步云霓懵懂无知，没有人教导她那些弯弯绕绕，她最后输给步云歌，当真不觉得太过委屈了。
步云歌这种人心性太过坚韧，也太过冷酷无情，输给她不冤。
就在步云霓走神的时候，穆姨娘忽然说话了。
穆姨娘有些犹豫道：“伯爷，夫人，大小姐一贯怕黑，祠堂里那么幽暗，大小姐恐怕……”
穆姨娘此刻替步云歌说话，众人只以为她想缓和步云烟和步云歌之间的关系，故而都没有在意。
步云霓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低下头来，不去在意。
步无隐摇了摇头：“无论她怕什么，都要责罚，好了，今日的事就到这里，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府里的人私下议论。”
闹了这么一出戏，步无隐此刻倒也不好再表扬步云霓。
但步云霓今日的表现确实太过亮眼，让步无隐有些惊喜，加上步云歌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作用，所以步无隐便隐晦地看了步云霓一眼。
见她安静坐在那，既没有因为今日的大放异彩而洋洋得意，也没有看到姐妹相倾而惊慌，她就坐在那里，只是安静看着这一出“闹剧”。
竟是意外得沉稳。
步无隐站起身来，脚步微顿，他看了看上官婉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夫人，有些话我稍后同你说。”他的温柔安抚了惊慌的上官婉静，上官婉静看了一眼跪着的步云歌，又看了看一直垂泪的步云烟，最终点了点头。
步无隐站在那，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最后看向了柳姨娘。
“柳姨娘，今日窈窈表现得非常好，收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称赞，给家里增光添彩。”
“今夜就在听雪院摆宴席，你陪着窈窈庆贺一番。”
柳姨娘被他忽然点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了一番，脸上顿时露出羞涩的喜悦来。
她本来就生得弱柳扶风，又因为常年不出门，显得越发年轻消瘦，此刻这般模样，瞧着还是一如往昔。
同她十六七岁时没有太大差别。
只是在这股青涩之中多了些成熟的韵味，毕竟已经生过孩子，到底同以前不同了。
步无隐眸色微深，不再去看柳姨娘，扶着上官婉静先走了。
等她们走了，步云歌才挣扎着站起身，红着眼睛对众人点头，然后也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了，步云霓便上前握住柳姨娘的胳膊：“姨娘，我们也回去吧。”
柳姨娘愣愣被她扶着，等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前堂，柳姨娘才终于回过神来，犹豫再三，问：“今日，你没事吧？”
步云霓有些没听清：“什么？”
柳姨娘抿了抿嘴唇，她紧紧攥着手，还是忍不住问：“今日，没人为难你吧？三小姐……”
步云霓没想到她会关心有没有人为难自己，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没事的，今日是宫宴，大家都要守规矩。”
柳姨娘松了口气，她顿了顿，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才问：“伯爷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被陛下赞扬了？”
步云霓真是有些意外了。
自从上次她“教导”过柳姨娘之后，柳姨娘的心性似乎开朗了不少，不再正日里悲春伤秋，自怨自艾的。
倒是没想到，她今日难得见了一回步无隐，竟然不是先去关心步无隐同她说话，反而关心起步云霓这个女儿来。
虽然很意外，但步云霓也并没有觉得多么感动。
她早就过了会期盼母爱的年纪了。
“是的，我今日拔得头筹，被陛下点为头名，还被赏赐了五百金。”
步云霓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似乎一点都不为这事高兴。
但柳姨娘却笑了。
“真好啊。”柳姨娘笑得眉眼弯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