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微微挑了挑眉。
她倒是没想到今日会在妙仙观碰到裴寂。
步云霓冲着裴寂淡淡一笑：“见过裴世子，不过裴世子怎么又来妙仙观？”
裴寂也笑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同步云霓相对而立。
裴寂比步云霓高了一个头，垂眸看向她的时候，能看到她发顶细碎的绒毛。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在发顶盘了个小巧的双环髻，因为云英未嫁，发尾留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在身后晃荡。
有点可爱。
时隔几日，裴寂才发现自己竟还有些想念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就连她发尾的小辫子都那么熟悉，一晃一晃的，让人很想去拽一下。
当然也只是想想。
裴寂意味深长看了步云霓一眼：“因为我这个人比较虔诚。”
这话说得跟扯淡没什么区别。
步云霓挑眉笑了起来。
阳光落下来，落在她精致绮丽的眉眼上，让她整张脸熠熠生辉。
“裴世子，您的这份虔诚，真是令人动容啊。”
裴寂没有回答，他反问：“那步二小姐又为何会来？”
步云霓笑容灿烂：“因为我也很虔诚呢。”
她说完，裴寂也莫名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相视而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笑容。
步云霓顿了顿，对裴寂比了个手势：“裴世子，谈一谈？”
裴寂便陪着她一起往后面的假山石林行去。
今日不是上香日，过来上香的香客并不多，后面的假山石林人更少，几乎只有他们两人。
“步二小姐可是想要还我人情了？”
步云霓毫不意外他的敏锐，闻言便笑了笑，道：“我为了裴世子的人情，可是很努力的，险些在家里闹出不小的事端。”
步云霓说得很委屈，本来就是想卖个惨，好让裴寂吐出更多的东西来，结果裴寂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怎么？”裴寂微微蹙起了眉头。
步云霓顿了顿，冲他客气笑笑：“裴世子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我恳请裴世子办的事，裴世子可有办妥？”
裴寂点头：“这一点步二小姐放心，等到了赏春宴那日，一定不会让步二小姐失望。”
步云霓这才道：“按理说，伯爷是我的父亲，我应该向着父亲才是，但我也是祁人，当然要以家国大业为重。”
这话可真是大义凛然。
裴寂非常赞同，也一本正经表示：“自然要以家国为重啊。”
两个人说着，又不自觉相视一笑。
笑完了，步云霓才开口：“最近我同伯夫人的关系还不错，每日都去陪她一起算账走礼，我发现最近几个月，永安伯府同承阳侯府的关系很亲密，另外，除了承阳侯府，还有中书令王世安、吏部侍郎曹瑞，兵部员外郎付城府上。”
在旧祠堂的那两年时光里，她跟姨婆学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家就是一体。
她想要打探步无隐的动向，一不用去步无隐的书房，二不用去关注步无隐的行踪，他只要知道最近府里同哪家走过礼，表面上的那些事就能摸清。
至于深处的东西，她一是查不到，二是根本就不想告诉裴寂，告诉裴寂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步云霓的眼神很真诚，仿佛在说什么重要的事，若非此刻面前站着的裴寂，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她用尽了全力。
裴寂当然明白她的小心思，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在心里盘算她所说的三个人的姻亲关系。
步云霓眼眸微闪，她不动声色地问：“裴世子，这几位大人可有问题？”
裴寂眯了眯眼睛，看向步云霓。
“步二小姐，裴某记得你给出的这个消息，是以裴某给小姐帮忙换取的，现在小姐让裴某分析世情，可是准备主动欠裴某人情？”
步云霓低头摸了摸鼻子，满脸单纯地道：“我随口问问，世子不说也没什么。”
裴寂却笑了。
他身长玉立，朗月清风，通身上下都是光明磊落，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清风和煦，让人一看便能知道他是个谦谦君子。
可他越是这样笑，步云霓心里却越谨慎，总觉得他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她似乎还不清的东西。
步云霓谨慎地后退一步：“裴世子，您不用往心里去，当我胡说便好。”
“怎能是胡说呢？”
她后退，裴寂就上前一步。
步云霓的后背忽然靠在冰冷的假山上，再也退不动了。
而裴寂却还在往前走，一步，两步，直到两人之间只剩半人的距离，裴寂才停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仿佛把她整个人困在假山前，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步二小姐，怎么如此见外呢？”裴寂道，“我们可是……朋友啊。”
“朋友之间，何必分那么清楚。”
步云霓：“……”
两个人距离太近，让步云霓能清晰嗅到他身上的沉水香，那香幽幽寂寂，又带着一股冷冽，可吸入肺腑之后，却有一种意蕴悠长的沁人心脾。
挥之不去，经久不散。
步云霓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她目光微闪，竟是有些不敢再去看裴寂带着笑的脸庞。
裴寂学她刚开始的样子挑了挑眉：“步二小姐，你真不用那么客气。”
步云霓抿了抿嘴唇，似乎被逼急了的兔子，被逼到墙角时忽然炸毛。
“是你说要还人情的，我不想多还一次，所以不想听了，不对吗？”
裴寂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她红彤彤的耳垂，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对的，步二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裴寂笑着说，“不过既然裴某惹了步二小姐不愉快，这个消息就当是裴某赔罪吧。”
“如此，可好？”
步云霓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微光，她迟疑地问：“当真？”
听到这两个字，裴寂忽然意识到她根本就没生气，不由又低声笑了起来。
步云霓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听了他那好听的笑声，她自己心情也越发明媚起来。
裴寂低声道：“自然是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