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鸳直接呆在原地。
她一直以为家里的这些人,不过就是欺上瞒下,敷衍了事,亦或者以次充好,偷偷把应该给小姐的份例拆出去中饱私囊。
这都是很正常的,家家户户的奴婢们都这么做,家主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不瞎不聋,不做家翁。
但她想不到,会有人为了让小姐过得不如意,甚至给小姐下药。
调换了的小菜,激发了小姐寒症,引起剧烈腹痛的寒果在彩鸳看来就就是药。
她蹙起眉头,难得有些生气了。
她生气于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小姐,生气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把那碟被换了的糖水红果拿了回来。
“小姐,还是我的错。”
“若是我更机敏一些,小姐就不会多受罪了。”
步云霓轻声笑了笑,她觉得彩鸳这么认真的模样很有意思,也很让人开心。
毕竟这都是为了自己。
“不是你的错,甚至是我,直到现在我才想起来这件事,被糖水蜂蜜腌渍了很长时间,寒果的味道也只剩下甜和不太明显的酸,我自己都没有吃出来它同其他的糖水红果有什么不同。”
彩鸳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步云霓却话锋一转:“腌渍这么一道小菜,最少也要一个月,也就是说,在我回来之前,有人就开始准备了,而且寒果这东西并不泛滥,若非深入钻研药理的一般都不知道,这个人不仅知道,还大费周章买到了,就为了让我月事腹痛?”
步云霓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有点太兴师动众了些。”
彩鸳也从那种自我埋怨的情绪里解脱出来,她思路回正,开始认真分析步云霓的话。
“小姐,他们为的,其实还是赏春宴的名额吧?”
若是这么想,一切都对上了。
“其实这一次甚至可能都不是钱娘子所为,但因为钱娘子在北厨房里做的事,导致你必须要多拿早晨时的小菜,这样即便我月事来了,也可以保证你会取糖水红果,即便我不吃,别人也要吃的。”
步云霓口齿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
彩鸳不由就听得入神了。
清禾快步走进来,把煮好了的红糖姜茶放到一边,没有说话,她也跟着听起了步云霓的分析。
步云霓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她说的话,有人愿意认真听,好好听,听完了还能跟她讨论,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我们可以推论出两件事,这个被调换了的寒果最大可能就是跟小古姨娘有关,有很少的可能还是钱娘子所为。”
“但无论是哪个关节,都说明北厨房管理不严,亦或者钱娘子心里只有莫名其妙的报仇雪恨,根本就没好好监督厨房的差事。”
步云霓淡淡道:“我这边病了,暂时要静养,而赏春宴说是一个月,其实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三日。”
在二十三日之内,步云霓拖着病体要准备自己的才艺,无论是什么,总要耗费心力。
最后很有可能因为生病去不了了。
名额都争取到,不去实在浪费,步无隐从不做赔本买卖,故而这个名额估计又会落到步云霞手中。
“看事情,最简单的就是看最终得益者是谁。”
清禾跟彩鸳不约而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清禾跟了步云霓一路,对步云霓展露出来的聪慧已经有所领悟,但彩鸳却是才感受到这一点,故而此刻脸上甚至多了些崇敬。
这种崇敬同她看周妈妈的时候别无二致。
步云霓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她特别喜欢捏丫鬟们的脸,捏那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软嫩、细滑的小脸蛋。
大抵因为她病好了大半,彩鸳也没那么难过了,被她捏了一下,甚至还羞涩笑了笑。
她平日里总是冷着脸,这么忽然羞涩一笑,可爱得仿佛含苞待放的雏菊,步云霓不由感叹:“真可爱。”
彩鸳红着脸低下了头。
清禾轻咳一声,眼睛里满是谴责,大抵觉得她把彩鸳逗得脸上都要烧起来,非常的没有规矩。
步云霓也冲她笑了笑,然后才道:“咱们且看看,也就这两日,就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红果有酸味,步云霓吃得不多,只是因不太耐得住疼才昏过去,行过针吃了药,又在床榻上躺了一整日,到了晚上便回复往日的精神,甚至还下床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思索赏春宴自己要准备什么才能既不出彩也不平凡。
就在她这边认真思索的时候,步无隐到家了。
光禄寺近来很忙,要先筹备二十三天之后的赏春宴,给各位天潢贵胄擢选合适的妻子或者丈夫,还要准备三十天之后的殿试和三十六日之后的琼林宴。
所以每日他都要过了晚膳才能到家,且还要在静心斋忙到很晚才歇下。
今日算是他回来的早的了。
毕竟家里的晚膳才刚结束,各房都安安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静夜时分。
步无隐进了静心斋,边上的外管家赖旌便上了前来,亲自给他洗手净面,更换衣袍。
步无隐换下官服,这才长舒口气。
“什么事?”
一般有事要说的时候,赖旌才会特地过来伺候他。
“伯爷,下午倒是有些事。”
步云霓的事虽发生在内宅,但都惊动了岑大夫和伯夫人,赖旌又如何能不知?
他三言两语讲了步云霓的病症,然后才道:“夫人很忧虑,怕二小姐这一次气血两亏,所以让从小厨房给二小姐出药膳滋补。”
步无隐眉头都不动一下,他说:“好。”
赖旌便点点头,道:“小古姨娘送了鸡汤过来,说伯爷整日太过辛苦,也要补一补的。”
步无隐脸上隐约有了些笑容。
他对年轻逗趣的小古姨娘一贯都不错,甚至是有些宠爱的,故而听说有鸡汤,便道:“送来吧。”
赖旌立即就让人送了鸡汤来,看着他慢慢喝了一碗,才道:“二小姐的身体,感觉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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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等定国公夫人忙完,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柏苍快步而入,在裴寂身边低语几句。
“病了?”
“什么病?”
柏苍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永安伯很谨慎,内宅的事不能打听到,只知道家里叫了大夫。”
裴寂垂下眼眸,手指不自觉在桌上敲了敲。
“她会自己处理好的。”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