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眼尾上挑，眼瞳深邃，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名贵的琉璃珠子，透着漫天的星光。
他的眼睛生的极为漂亮，可眼眸中却只有冷意，还有被人盯视的不悦，让人失了几分欣赏的心思，多了些畏惧。
步云霓自然不怕这样的眼眸，可她却还是佯装羞怯，低下了头。
染着寒毒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旋即便收了回去，不再看她。
步云霓偷偷松了口气。
她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但下一刻，她就听到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
步云霓抬起头，借着吃茶的工夫，用余光扫了一眼长街尽头，见过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们都穿着破衣，皮肤黝黑，头上戴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不露出头脸。
他们步履匆匆，似乎害怕有人跟随一般，就连撞了路过的行人都不停顿。
步云霓从姨婆那里学到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仔细观察身边的一切。
只有仔细看了，才能洞悉事情的全貌。
此刻，步云霓的目光就没有在这些人脸上纠缠，她垂下眼眸，看向了几人的鞋。
他们穿的是一样的草鞋，草鞋底都是泥，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脚印。
步云霓敏锐注意到，他们的脚印不是正常的土褐，里面有着更深的颜色。
就在这思索空档，这五个男人便已经来到了步云霓桌前。
步云霓坐在临街的桌椅一侧，她左手边就是顾妈妈，两人的位置刚好同那几个男人打了个照面。
他们刚一走近，步云霓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味道。
那是淤泥、草料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在这味道里，步云霓清晰闻到了血腥气。
她的鼻子并不灵敏，可前世见的血腥太多，让她的灵魂都记住了这个味道。
步云霓顿时攥紧了手。
就在那几名男人即将走过素面摊时，惊变突然发生。
步云霓只觉得眼前一花，另一桌坐着的几名壮汉突然一跃而起，向着那几名男子扑来。
他们的动作凶猛，手里的利刃破空而出，毫不留情向着那几人刺去。
步云霓惊呆了。
“贼匪莫要跑。”
那群拦路者声势浩大，足有十余人，一瞬间就把那五人围住。
“锦衣卫办案，闲人闪避。”
为首的男人抽出藏在凳子底下的绣春刀，目光炯炯看向夹道之中的贼匪。
这群贼匪肯定犯过大罪，面对十数名锦衣卫居然面不改色，甚至还仰天大笑：“锦衣狗可当自己是人，你爷爷我才不怕。”
他抽出藏在雨伞里的长刀，脚下一踏，裹挟着冷风往那锦衣卫首领胸膛刺去。
“咱们来比一比，看谁先死！”
他厉声大喝，声音震天，竟比那几名锦衣卫还要气势恢宏。
这两句不过转瞬功夫，四周的百姓才大梦初醒，尖叫着起身逃窜，却又不敢往长街里走，人人都往食摊后房躲去。
步云霓跟着众人一起往后躲。
他们原本就坐在路边，此刻距离打斗之地最近，几个势单力薄的女子还未来得及退到食摊角落，迎头就被一张飞来落地的长桌挡住了去路。
只听啪嚓一声巨响，长桌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步云霓脚下微顿，此刻她满脸惊慌，但心里却是分外冷静的。
锦衣卫选择在此处动手，就是为了减少伤亡，此处是长街入口，两侧只有食摊，食摊里的百姓也不多，故而是最好的动手地。
他们有心保护百姓，就说明可以依靠。
步云霓见后退的路被挡住了，她们不能往里躲，干脆一狠心，拉住清禾就要往食摊后方跑去。
那边还有三五个锦衣卫，他们是负责断后的。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匪徒看到了往后面躲的几名女子，他眼睛一瞪，立即便从缠斗中挣脱出来，伸手就去拽离他最近的顾妈妈。
“救命，救命！”顾妈妈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断后的锦衣卫也警觉起来，立即就要上前阻拦匪徒，但那匪徒身手异常敏捷，眼看就要拽住顾妈妈。
就在此刻，顾妈妈一把攥住了步云霓的胳膊，把她狠狠往前一推。
“你为何……”步云霓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被顾妈妈往前推了个趔趄。
顾妈妈比步云霓高了半个头，又有些富态，故而她这一推，直接把步云霓退到了匪徒之前。
匪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左手一拧，右手长刀一架，就把步云霓驾到了自己身前。
“都别动！”他厉声道，“想看她死吗？”
步云霓此刻似乎被吓坏了，她浑身哆嗦，满脸惊慌，犹如受惊的小鹿，在猎人的刀下挣扎瑟缩。
被那匪徒这么一吼，锦衣卫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他的同伙见他这么机智，不由咧嘴大笑起来。
“你们锦衣狗可是要不顾百姓的性命？”为首的匪徒嚣张大笑。
这一刻，场面混乱极了。
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步云霓动了动耳朵，她甚至听到了顾妈妈的惊慌的哭声。
“小姐怎么摔倒了？小姐啊……”
步云霓心中冰冷，眼睛里却渗出泪水，她无辜看向锦衣卫的首领，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看到这么一个无辜可怜的少女，锦衣卫也不敢动了。
匪徒们也不是为了多杀人，他们就是为了窜逃，故而此刻局面被控制住，他们不约而同往后退去。
那名挟制步云霓的匪徒紧紧攥着步云霓的手臂，也跟着慢慢往后退。
很快，他们就退到了胡辣汤摊子一侧。
步云霓低头哭着，余光却发现之前她看到的那名奇怪的男子依旧坐在桌边，自顾自吃着胡辣汤。
他姿态优雅，吃汤的动作慢条斯理，一点都不着急。
仿佛这一场纷乱都没能入得了他的耳朵。
不知道为何，步云霓突然安了心。
那几名匪徒一直紧紧盯着锦衣卫，根本没注意还在慢条斯理吃饭的男子，直到两人靠在了桌边，还是步云霓发现了他。
“唔。”步云霓只觉得脖子上一疼，长刀划破了她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下一刻，男子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