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往下走，经过叶宁予时，让她去泡茶。
宋铭钰意味不明地看了陆昭一眼，随后偏过视线，“你使唤的还挺得心应手。”
“好乖的奴隶啊，弄得我都想养一个了。”
陆昭闻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爹会打断你的腿。”
宋铭钰笑容一僵，“好端端的，能不提我爹吗。”
陆昭嗤笑一声。
叶宁予没多久就端着茶盘上来，倒好茶水，也不敢走开，老老实实往旁边一跪，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次野猎时间往后推迟了，我家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都说要去，想必到时候人不少。”宋铭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他口中的野猎，是皇帝很喜欢的一个活动，恰逢初春，万物生长，最适合蠢蠢欲动的人们活动筋骨。野猎设在皇家围场，众多青年才俊，甚至不乏飒爽女子，都能骑马捕猎，是上好的展现魅力的时机。一场野猎，既是在皇帝面前的表现机会，也是在世家特别是贵女面前的表现机会。
但往年也出现过事故，毕竟围场里，豢养有几头猛兽，皇帝爱得紧。没人敢伤，多重掣肘下，难免伤亡，就连皇子也不例外。
由此可见，这皇帝在民间的仁和口碑，恐怕不能尽信。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这个，陆昭轻嗤一声，“那又如何。”
口气相当狂妄。
宋铭钰道：“那确实不能把你如何，但我觉得到底还是该小心一些，防不胜防，一个不慎就被暗算了。”
“你倒是挺忧虑。”
“能不先想着么，”宋铭钰瞟了叶宁予一眼，“你又不是没中招过。”
陆昭：“……”
提及此时，陆昭就有些烦躁，“……不一样。”
“你自己看起来还挺有数。”宋铭钰笑了一声。
他是唯一觉得当初陆昭被叶宁予暗算成功这件事有猫腻的人。并非是站在叶宁予的角度怀疑，而是站在陆昭的角度——陆昭这种疑心病重的人，居然能轻易喝下叶宁予的药，事后还能老神在在呆在房间里被捉个正着，现在还公然把叶宁予买下来做奴隶。
说陆昭没别的心思，他宋铭钰这几年真是白跟陆昭混了。
“今日我过来之前，听说叶相留下来，就为了和皇上请命，让那叶家大小姐……哦你的心上人，不参与此次野猎。”宋铭钰说到后面，带了几分揶揄，“但皇上没同意。”
“说起来，好些时候没见你去找叶大小姐了，怎么，这是有新欢不要旧爱了？”宋铭钰眉毛一挑，咂咂嘴道：“这茶不错，手艺好。”
“你这小奴隶，泡茶还真有一手。”
叶宁予在听见叶大小姐那一刻，就已经魂飞天外了。
好久没见阿姐了。
眼眶微微有些发热，鼻尖酸涩。
一旁的陆昭脸色有些沉，他并不喜欢过多人关注到叶宁予，这让他有一点所有物被觊觎的感觉，自从上一次段誉清的事情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于是他视线一偏，去看叶宁予，见叶宁予眼睛似乎有些红，以为她是听了那句新欢旧爱感到难受。
陆昭脸色缓了缓，心里生出一点隐秘的快意，一把掐住叶宁予下巴，微微往前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说你是我的新欢呢，你说你是不是？”
叶宁予被带的往前倾，两手撑住地板才稳住身形，本就惊疑不定，听到陆昭这么问，更是大惊失色，惊恐地看了看宋铭钰，又看了看陆昭，连忙摇头：“奴……奴不敢……是……是大人误会了……主人息怒……”
这么一说，本来没生气的陆昭顿时心里的火窜上来，于是扔开她的下巴，冷笑一声：“是了，你也配！”
宋铭钰看着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不禁唏嘘。
上一次见还是在花灯节，这小姑娘一张脸粉嫩嫩的，杏眼亮亮的，看着陆昭的眼里全是光，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心上人。
今日再见，就成了这副光景。
宋铭钰到底是不想见人为难，于是点了点茶杯：“茶水缺了。”
在叶宁予倒茶之际，宋铭钰叹道：“说起来，当年你在夫子窗外偷学，怎得不来我旁边，给你几个眼神都看不到，非要跑去叶大小姐那里，被几个小气的记恨上。”
陆昭平静道：“你很有意见？”
那个时候，展相根本不给他去学堂，他只好自己偷偷去人家夫子窗外偷学，夫子人好，很早就发现了，但也不说什么，还给他留了一张小板凳。第一次去，刚好坐在叶落雨的窗旁，隔着一扇窗，叶落雨给了他纸和笔，也算是一个恩情了。再后来，因为叶落雨，就遇见了叶宁予。
“没有，每次看见你被人堵，我要去帮你，你非说不要，结果人家姑娘白白送上去给人打。”宋铭钰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你自己当初都恼得很吧？”
陆昭当时是算计好了，等人来打他，宋铭钰就把学堂先生引来，挨一顿打换一劳永逸没什么不好。
没想到叶宁予会站出来，自作聪明的样子令他厌烦，于是他带着恶意，故意没按原计划行事，看着人日复一日的打，似乎没个尽头，到后来，他有些腻烦了，这才算是结束。
陆昭下意识看了叶宁予一眼，叶宁予还在泡茶，头低低的，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不至于，只是觉得自不量力。”陆昭冷恹地嗤了一声。
叶宁予指尖抖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委屈，眨了眨眼睛，假装感觉不到酸涩，轻轻把茶杯放回了宋铭钰面前，就又低头跪着了。
原来当初她对他的保护不过是自我感动，在人家眼里，那叫自不量力。
而且，她都不知道，当年陆昭就坐在阿姐旁边，两人朝夕共处，说不定还会交流学识，远远不止她在府里看到的那样，交换三两本书。
说到底，无法企及就是无法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