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家兴跑得快，三步两步就上了楼，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了姜水清，想直接上来握手，可是有袋子不方便，最后袋子随手放在了地上，握了手，才说，“哥，你没事儿吧？我和水红都很担心你呢！”
姜水清理解自己妹子和妹夫的意思，就潇洒地伸开胳膊，说，“你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不用担心！”
“那就好！”说着，两个人进了屋里，后面就听到廖静吆喝，“东西不要了？”
等两个男人回转身来，廖静就捡起来袋子跟了进来。
“这是啥东西呀？”姜水清不解地问。
“家兴哥给你带的礼物，还有咱娘的。”
说是礼物，姜水清颇感兴趣，别人的礼物，他不乐意收，可这是亲妹妹带来的，不收白不收。于是他就走进来，打开看，原来是两双皮鞋，姜水清就开玩笑说，“你工厂做的？”
“哥，不是的，你知道我工厂是生产香精香料的，怎么会做鞋呢！”
“专门给我买的？”姜水清也不客气，好像对这两双鞋子颇感兴趣。
“也不算是买的。这不是水红那里年底发福利，就专门挑了一双适合你的尺码。你试试，都是上好的头层牛皮做的。”禹家兴解释说。
姜水清还真的穿上试试，觉得挺合脚，也就直接穿上不脱了。这时候廖静就看到自己这个哥哥的袜子破了个洞，依然还穿在脚上，鞋子的后跟已经磨平了，早该换了，就顺手把脱下来的鞋子扔进了垃圾桶。
“老四，别呀，下车间的时候还能穿呢！”姜水清又起身捡了回来。
“哥，看来我嫂子不在，你这日子没人打理真不行啊！”禹家兴就说。
“没事儿，反正穿在脚上的，也没人能看见。说说，你的生意咋样？”这时候廖静就去倒水沏茶。
“工厂还不错，现在生产的产品主要都用来出口了。我这次过来打算看看能不能在内地找个地方建个同样的工厂，这样可以在国内销售。”禹家兴满怀信心地说。
“那玩意儿用量很小，家里也不能用，能行吗？”姜水清知道香精香料，可是他不太懂这东西的用途。
“哥，你可别小看这个东西。现在我们吃的都简单，可是在国外几乎所有的食品或多或少都会添加香精香料的。这个行业竞争小，可是随着我们国家生活质量的改善，以及我们生活节奏的加快，估计要不了几年，这东西就会有很大的市场。”
“你说说，你现在工厂每年产值有多大？”姜水清还是不大相信。
“去年吧，我没有准确数据，但是大概也就是四五百万吧！”禹家兴用心计算了一下。
“这也不多呀！”姜水清觉得确实不多，因为刚才他听到自己妹夫说香精香料市场不错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冲动，将来这个项目可以放在方庄工业园区，可是才四五百万的产值，跟一个饭馆差不多。
“哥，不少了，我说的是美元呀，折合成人民币就是四千多万呢！光是年底政府奖励我还拿到一辆汽车呢！”禹家兴很自豪。
这一下，姜水清知道自己想错了，四五千万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就那么一点东西，一年能够做出这么大产值确实不容易。于是，他又来了兴趣，“家兴，详细说说，到底你想怎么干！”
“这东西不需要很大的厂房，要是有现成的厂房也可以租用，这样我就从我那里把更新换代的机器弄过来一部分，立马就可以生产。”
“投资大吗？”
“要是不算机器的话，加上流动资金，几百万也就够了！”
“几百万？你说准确一点？”
“加上租厂房，水电，人工，备料，乱七八糟，总得三四百万吧！”
姜水清听了没有马上答话，他内心就在算账，要是在自己的工业园区里建设这样一个工厂，正符合他的长远打算。于是他就说，“走，我带你看个地方！”
“哥，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见到姐夫哥要出去，廖静急了，本来进来的时候，廖静见到自己哥一直跟禹家兴说话，自己受到了冷落，心里就有点不平，这一会儿又看到他们要出去，就抢在前头拦住。
“等我们回来再说。要不你先回家，和娘说说话，她要是知道你回来，会很高兴的。”
“到底我是你亲妹妹，还是他是你亲妹妹？”廖静急了。可是同时她也忘了姜水清和姜水红才是亲兄妹呢！
姜水清听出来了，赶紧回来，摆摆手让家兴在下面等着，“说吧，啥事儿，亲妹子！”
“我想到深圳或者香港去进修，你不是有朋友在那里吗，帮我联系一下！”看到自己哥是真着急，廖静也就不绕弯子，笑嘻嘻地说。
“理发店干的好好的，怎么还要培训啥？”姜水清严厉起来。昨天听说这个妹子买了小汽车，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个小妹子也太奢侈了，人家多少人比她挣钱多的是，也没有这么张扬。所以这一刻说话的口气带点儿教训的意思。
“不培训不行啊！理发美容，我这里还算是不错了，说不上是鼎州第一，但是绝不会是第二。可是最近看到杂志上说南方大城市兴起美容美体的，我觉得这是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咱们这里还没有这样的生意，要是我能够赶在别人前面，就是占领了生意的先机。”
先不说自己这个美体生意到底好不好，只是自家妹子的想法就让姜水清大吃一惊，看不出来，这个没有读过大学从农村出来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般远见，姜水清就另眼看待，“你想几时过去？”
“越快越好。这个时候是生意淡季，现在出去也不会怎么担心，我想和山妮儿一块去，这样回来我们两个可以轮流教出学徒来。”
“你回去吧，回头我帮你问问！”
廖静本希望姜水清当场打电话来着，可是她也知道禹家兴还在下面等着，所以也就不情愿地下楼。上了自己小汽车，她一脚油门，开走了。
姜水清带着妹夫开车去了计划的开发区，这里还是一片山地，虽然有些树木已经砍伐，也修了几条纵横交叉的干道，可是怎么看也不像工业园区的样子。
“哥，这是干啥的？”禹家兴不解地问。
“看到没，这左边临马路的一大片，将来就是我们方庄村工业园区的位置。要是你感兴趣，可以把你的工厂建在这里。” 姜水清充满信心地说。
“这个，”禹家兴迟疑了，马上拒绝，觉得没礼貌，可是这样的地方很明显不成气候，要是答应下来，不知道要到了猴年马月才能建成。这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见到禹家兴为难，姜水清就说，“你打算多长时间建成？”
“三个月到半年吧！”
“我敢保证三个月，怎么样？”
禹家兴摇摇头，想了一下就说，“哥，你真的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姜水清说，“我有个宏大的计划，想在这里建一个方庄工业园区，我准备把刚才你看到的写字楼都搬到这里来。你知道以前那个地方也是很空旷的，现在怎么样，才十年，已经成了城里了。”
“要是可以，你的那个楼里也可以小规模生产！”
“那不行。你都看到了，外面是煤场，将来一刮风煤尘四处飘散，很难控制。这也是为啥办公室要搬走的原因。”
“那为啥不能在那个地方建个工厂呢？”
“那地方地皮老值钱了，我舍不得！”姜水清想到这个地皮，就嘿嘿笑笑，这是他的小算盘。想到这个地皮，也算是无意中赚了一笔，就算是现在卖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不过，他对这里已经有了打算，这块地皮他是不会卖掉的。
“鼎州开发区能不能过去看看？”禹家兴还是想在大城市建工厂。
“家兴，我给你说，我专门把鼎州的公司关了，搬到了县城，大城市交通人工都是问题，费用比这里高出一倍不止。这里运输成本会高出一点儿，可是在税收电费各种费用，合起来，也就冲抵掉了。你想想看，这些都是净成本。再说，你的香精香料，属于高价值产品，运输根本不是问题。如果你担心，我可以跟你合伙，你一半我一半投资，这一下总可以放心了吧？”
见姜水清这么有信心，禹家兴一时语塞，“要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中，你慢慢想。”姜水清多少有点扫兴。
回家的路上，禹家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哥，这些生意都是你个人的，还是集体的？”
“当然是方庄村的。”姜水清觉得妹夫的问题很奇怪。
“要是你个人的，咱们兄弟合伙，我认了。可是集体的，”禹家兴就没说出来后半句。
“都一样的，家兴，你也算是赚了一点钱的。你说说看看，你每个月每年自己能够花几个钱？我要是估计的没错，恐怕你们家里只是水红的工资也够你们开销的。那么你赚的钱呢，一年总有几百万吧？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扩张，一直在投入，然后就是招工，扩大再生产，养了不少人，是吧？名义上这些钱是你名下的，实际上是属于社会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过去禹家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姜水清说的一点没错，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七八年时间了一直都是在不断地扩张，老实说，家里还真是靠水红的工资过日子的，有时候禹家兴还要问水红要一点出差费呢。就算是去年赚了不少钱，可是这些钱真没有拿回家一分。也许这些财富都是在他禹家兴名下，可是同时这些财富也都属于社会。他看了在开车的水清，就觉得这个哥哥跟自己的眼界真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到家了，又是女儿回来，又是贵客登门，一家人高兴地不亦乐乎。吃完饭，姜水清就安排大家坐车一起回方庄村去看看，岳母娘也坐上了车，趁这个机会回家转一圈拽一拽。
一行人到了方庄村，先是参观了大庙，然后又爬上了后山的旅游景点。岳母娘不能爬山，就在车里等着。看完这一切，大家都觉得村子里变化太大了，竟然不知不觉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就是娘都觉得这个大庙根本不是过去的那个庙了。姜水清还在跟大家描述，将来整个村子就会像城里一样那么热闹，宾馆，饭店，停车场，农家乐，自助果园，甚至他还指着过去老煤窑旁边的那一排房子，讲解说，“这里很有可能会有一个水库，到时候可以在这里划船，养鱼，打鱼，那时候，这里就是江南风景了！”
这一趟没有白来，禹家兴心里起了很大的变化，他知道自己是为了自己一家子的日子，而姜水清却是改变一个村子人的生活。他找了个机会，给水红打了个电话，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和咱哥合作行不行？”
姜水红是谁呀，政府的副区长，也是名正言顺的副处级干部，劈头盖脸给禹家兴怼了回来，“我哥可是县长，我爸可是省长，你不要忘了，要不是有点真本事，干不到这个位置上的。你以为我们姜家人都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吗？”姜水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等于态度已经很明朗。
不过，姜水清还是安排了时间，找到范轶箧，介绍了认识的朋友，去鼎州经济开发区看了。这里确实已经像个开发区的样子，可是仔细一谈，人家根本看不上禹家兴这么小规模的企业。再说了，人家主要目标是外资，这是考核人家工作的硬指标，你就是投入，不要说几百万，就是几千万，不是美元，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兴趣。等到姜水清送这个妹夫离开鼎州的时候，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回到办公室，姜水清就打了电话给荆可，“喂，不忙，过来一趟？”姜水清像往常一样，对待荆可这个县长助理，电业局长，几乎是命令式的，谁让他们是好朋友呢。
“在哪儿？”荆可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开发区呀！”
“你怎么跑那儿去了！”荆可嘴上这么说，可是人已经上了车。
不一会儿，两个人碰面，姜水清开门见山，“开发区进展情况如何？”
“报上去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问题不大。”
“好，今天我就写报告，我们方庄村需要一片土地，建立自己的工业园区。”
“这个大家都知道，只是你需要给书记和县长说死了，他们需要你给个承诺总投资规模，完成时间，应该不是很大问题。”
“不是我承诺，我投入的是真金白银，而是县里要承诺，水电气一定要及时到位。我也给你老实交代，我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项目急于上马，你跟县长打个招呼，三个月，保证水电，中不中，否则人家到别处投资了！”
“能不能透露一点，中资还是外资？”
“你希望是什么资？”姜水清看着荆可，其实他很明白荆可需要什么，这可是一笔业绩呀。
“当然是外资更好，这样可以加快步伐，同时也会大开绿灯。”荆可就笑笑说。
“中，那就外资！咱也做第一个在县里投资的外商！”姜水清这么说，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要把禹家兴的这个项目搞成外资企业。
姜水清回到县城家里，岳母娘就说，“水清，我碰到你贾叔了！”
姜水清听到说贾叔，心里一愣，谁呀，岳母娘见到儿子不解，就说，“他家闺女不是叫彩莲啥的，在你公司上班的？”
姜水清明白了，彩莲的爹，就是贾叔。“在哪儿？”
“咱们家出去，往右拐，第三家还是第四个家门楼。”
“几时见的？”
“今天，说是刚搬进来的，过几天还要暖锅呢，还要请我们过去吃饭呢！”岳母娘很高兴，这一下有了老家的人可以串门了。姜水清就想，看来彩莲这闺女真地要走席爱芳的老路了？
果然没错，他到了办公室，就碰到方小舟，说，“姜总，贾彩莲说邀请咱们公司的人到她家里暖锅，你说我们去不去？”
“干嘛不去，你怕随份子吗？”姜水清随口说。
话音未落，彩莲进来，“姜队长，我就是来邀请你到我家里坐坐，明天我暖锅！”
姜水清拿眼睛注视了一眼贾彩莲，见到她发型也变了，过去那个长发，成了一个马尾，扎了一个头花，鲜红鲜红的，显得很有朝气。脸上挂着笑容，喜气洋洋，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名牌货，质地和做工，和普通的服装不一样。高筒皮鞋，擦的锃光瓦亮，几乎都可以照出人影了。他心里就想，这闺女真是有了钱，把自己打扮起来，就是不一样了，过去也没发现她多美丽，今天觉得好像她一下子洋气了许多。
“中，回头我去看看！”姜水清算是答应了。
大家正说话的时候，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见到是龚经理来了，方小舟和彩莲都不约而同地退出去。
“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龚明就开了个玩笑。
“你知道她背后谁是金主吗？”姜水清就逗龚明开心。
“知道，还不是那个混蛋！”龚明像是说别人的事情，很随意，姜水清自然知道她嘴里的混蛋就是姚跃进了。不过，他就是不明白，不管怎么说，过去她曾经是姚跃进的妻子，怎么一点嫉妒心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