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故障排除了吗？”
废墟之星最深处的幽深空间里，可汗望着大洞正中央被镇压得严严实实的拾荒机器人，目光冷冽地说道。
这名火礁星域头号刽子手，屠杀了上千亿生灵的罪魁祸首，光是站在那里，身边就仿佛有亿万冤魂在哭泣嚎啕。
即使最忠诚的、嫡系中的嫡系的那些心腹，
在他身边伴驾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
目光之中恐惧与敬畏皆有之，前者的成分似乎还多一些。
尤其是在他开口，以不含任何感情的、明显是在兴师问罪的口吻进行质询之后，
场边不少人形，或是类人的各色生物，直接条件反射般吓得当场跪下了。
...不奇怪，面对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能拿烧夷弹给文明首都星球洗地的货色，要是不害怕，那才叫异常呢。
“回...回大可汗的话，那机器人只是动力炉发生了些许故障，我们昨晚就已经修好了，”
旁边那些黑压压跪了一大片的技工之中，互相使着眼色，
很快，似乎是头领的人战战兢兢地半躬着身子站了起来，到前边回话伺候着，
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即使再怎么装作镇定，头部各个器官上还是有冷汗往下淌，
“根据我们反复分析得出的结果，是昨天午时时分的一批废料物资之中，有没筛干净的、含有高能物质的危险品给混了进去，
以至于在进行处理的时候、因为炉体瞬时内部的高温高压而产生了爆炸，从而导致了动力炉的损毁、以及力场封印装置的短暂失效...
至于具体的原因...”
技工头目说着说着，稍微有些发颤，
但在可汗不含任何善意的冰冷目光注视下，还是不敢再耽搁，直接全盘托出，
“根据我们的反复调查，可以确认，至少九成以上的几率，导致爆炸的原因是一只没有被完全放干的反物质燃料储料罐，其中储存着大约二十公升的正电子素，
被错误地混入了反应炉之后，它所诱发的爆炸，是导致拾荒机器受损的主要原因。”
“......”
他说完之后，场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人汗出如浆，有人腿若筛糠。
还有些甲壳类的异种部族追随者，甚至都有想当场缩进壳里去躲到天荒地老的冲动。
但在可汗思考的过程中，没有人敢打断他。
更不敢作出任何有可能会彰显出自身存在的动作。
...尤其是，他现在，明显是越思考心情越不好。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就因为这种弱智级别的失误，导致了力场镇压装置短暂失效，以至于那东西居然能够挣脱了控制、造成这么大的损害？”
可汗扫视了一圈，注意到千疮百孔的洞壁，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了。
“...臣等万死。”
那技工首领用他所属种族古典时代里最庄重的礼仪，拼命表达着饶命的恳求。
“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不会随便惩罚还有用的人。”
可汗冷冷的说道，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目光依然盯着那个重新回到力场封印之中、在乳白色的凝滞光芒之中动弹不得的拾荒机器。
后者就像一颗超大号琥珀里的超大号甲虫，看似人畜无害。
但‘可汗’很清楚，这东西，是他手里最有价值的宝物。
却也是他手中最具备危险性的不稳定因素。
在它那奇特能力的效果之下，他才拥有了一支仿佛传说中的长生军一般、不死不灭的强大舰队。
那些神奇的纳米活体金属，能够最快速度地帮助他建造、重组舰队。
无论是那高达四位数的主力舰，还是那十四艘泰坦舰，背后都离不开这些东西。
若是失去那些纳米活体金属的臂助...
别说横扫火礁诸国，他连憋一支数量不超过三百的满编队都做不到。
——没有任何正规工业能力的势力，自然也没法按正规流程来批量生产战舰。
大量劫掠、少量自建出战舰模块，
再在这些被掳掠来强迫工作的技工操作下，
铺设龙骨、并将不同的模块拼接成完整舰体，
最后由纳米活体金属，来将无数废料重组成船壳与充能装甲，并安放同样依葫芦画瓢‘捏出来’的舰载武器...
...这就是可汗部族近乎全部的工业能力了。
大可汗本人若是对此不重视，那是不可能的。
这但凡是之前没打起来的时候，失控啥的也就算了。
眼下，正是战事最吃力、前线久攻不下，伤亡渐渐高起来、交换比慢慢低起来、局势逐渐胶着起来的关键时候。
别说是故障，就是生产速度稍微减缓一点，他都要不高兴的。
而在昨天，它甚至不止是发生了故障，还在爆炸之后因为力场封印失效而短暂挣脱了束缚...
这也就幸亏是，一直以来对这拾荒机器的各种布置，从来没少过。
为了它那量产纳米活体金属的能力，保留了它的主要结构完整，且主要功能段也都完好无损。
但除此之外，什么武器、附加结构、内置炮塔和浮游炮啥的，都是尽可能拆掉了的。
此外。
事发时，刚好有一批损伤情况不是那么严重的战舰，在废墟之星的泊位里停泊。
其中甚至包括一艘泰坦舰。
这才在舰队、后手、内部防御设施的互相配合之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压住了这货的暴走。
如若不然，让它逃出了废墟之星、甚或是将之彻底破坏...
可汗都不敢想，后果得有多可怕。
念及至此，他的目光越发冰冷起来。
旁边那些追随他时间最长、对他已经非常熟悉的嫡系心腹仆从们，立刻就是心头砰砰直跳。
毫无迟疑地就立刻齐刷刷又跪了下来，并且把头埋得更低了。
“把昨天负责那批事故废料的运输队给拉过来，”
片刻后，可汗脱离了长考。
依然寒意十足的声音，仿佛从众人头顶的天空传来一般。
“全都丢进炉子里去。”
..
没有争辩，没有犹豫，没有怜悯。
上千名鲜活的生命，在亲卫们迅速的行动之中，很快被锁链拴着拖来了幽深洞穴之中，接二连三丢入依然在发生剧烈反应的纳米活体金属转化反应炉之中。
凄厉的惨叫、嚎啕声，不绝于耳。
他们一路上挣扎扑腾不止的动作，在亲卫们毫无迟疑的果断拖拽之下，于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各种颜色的拖曳血迹。
但在废墟之星里，一切都不能阻挡可汗的意志。
这些人还是被像下饺子一样，迅速地推进了不是岩浆、但胜似岩浆的纳米活体金属溶液之中。
...仿佛是因为类似于干将莫邪一般、以灵魂进行了献祭似的。
反应炉中的液面，波动的速度更快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技工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起来。
可汗冷哼一声，再也不发一言，立刻转身离去。
修复也修复了，惩处也惩处了，甚至连警告的态度，都传达得很明确了。
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做什么了。
只能心中暗自庆幸，手下这些技工在事发时的处置，还算得力。
并且，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希望不要有其他的岔子再出现了...
...只可惜。
他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就仿佛是连大宇宙意志，也要和可汗这样灭绝人性的屠夫过不去似的；
又或者是因为，当初的贪婪使得他没有完整仔细地拆解拾荒机器来进行分析、于是使得他对这东西的手段，缺失了些许关键的了解...
总之。
就在可汗转身离去的时候。
他不曾料到。
一道短促且穿透力极强的快子信号，已经在昨天午时力场封印被突破的时候，穿过了废墟之星的信息遮蔽屏障，没入了无穷无尽的超空间乱流之中。
在超空间乱流之中回荡的各类信息讯号，数不胜数。
但总有些幸运儿，能在周围频繁有超空间网道开口的情况下，顺着它传播到物质宇宙里去。
恰好，废墟之星所处的这‘暴风眼’里，就是一个经常会有超空间通道出现的地方。
除了吨位太重、体积太大、无法直接跳进暴风眼里的泰坦舰。
单是每天来往于废墟之星和火礁星域之间的战舰，架次就不会低于三位数。
就更不用说那些工程船和运输船了。
一个小小的快子信号，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对绝大多数、在信息领域毫无建树的星际客们来说，它就是一个随时会被忽略的杂波。
但若是在某些专业人士，又或者是某些精通信息领域技术的文明眼中...
它再怎么不起眼，也承载着一段不可小觑的关键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