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霍翘着二郎腿，看着周围几个新兵脸色发青，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
人造神部队的战斗实录对于这些新兵们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或许不是有些。
肠子内脏满天飞，血液炸裂，残肢横飞。
活生生的人被残忍的杀死，肢解，甚至是生生被剁成肉泥。
这样的感觉对没见识过生死的人确实有着巨大的冲击。
全霍拿着盒牛奶，面色如常的喝着。
甚至有不少新兵已经吐出来了。
现场看和在电视上看完全是两个样，在屏幕上看就吐成这样，现实看上去得成什么样？
全霍转头看向旁边的布正扬。
布正扬转头，脸色发黑：“你们在人造神部队每天都经历的是这样的战斗吗？”
“差不多吧。”
全霍抱着胳膊：“早晚会经历这些的，你们也是。”
布正扬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毕竟正憋着气。
现在屋子里弥漫着呕吐物的味道，一股酸臭味。
全霍再转过头。
巢思然没有吐，这孩子在一旁看的眼眶猩红。
全霍沉默了半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难受，你姐姐……并不痛苦。”
巢思鹊牺牲的时候没有什么挣扎的过程，那把长枪直接就贯穿了她的心脏，几乎是瞬间就夺去了她的生机。
巢思然抬手抹了抹眼角，什么都没说。
在他心中，自己姐姐一直都是抹不去的阻塞。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面前屏幕上血腥的一幕幕，就连呼吸都颤抖起来。
全霍身上的那些狰狞而恐怖的伤口他是见识过的。
想想自己姐姐曾经可能受过的伤，巢思然就感觉呼吸都有些滞涩。
全霍没再说话了，他盯着屏幕上的视频。
他在这里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庞。
那些人曾经或许都和他许过同样的誓言，或许和他在同样的战场中流过血和泪水，同样在废弃的城市中感叹过曾经的繁华。
这些都是他们曾经的故事，都是他曾经的战友。
他们将生命托付给彼此。
但是最后自己还是抛弃了那段记忆。
全霍的心中又升起了无端的感慨和悲戚。
他叹了口气。
战争实录的用意不只是为了让这些新兵呕吐，不只是为了让他们感受到生理的冲击。
更是为了让他们意识到战争的残酷，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战争，不是他们曾在电视上看过的那样。
也是为了让他们感受战争结束时，那种兴奋，那种喜悦，那种无端的悲凉。
这就是战争。
全霍的注视下，战争逐渐走向终结。
视角经过了无数次转变。
每次的转变，都代表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直到全霍的脸显露在视频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惊慌，直勾勾地盯着镜头的方向，眼眸瞪大，低声呼喊着什么。
他的喉咙上还有一道狭长的伤疤，让他说不出话来。
周围新兵的目光都汇聚在全霍身上。
全霍有微弱的愣神。
他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自己的出现。
这是什么时候来着……
全霍早已记不清楚了，这是好久好久之前了。
就连那个牺牲的战友的脸庞，他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那个时候的他还很稚嫩。
镜头中，全霍盯着镜头，被血液浸透的发丝掩盖了他的表情。
仅能看到他紧紧锁在一起的牙齿。
半晌，他一把抓起旁边的长剑，转身冲向身后的方向。
尽管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全霍却依旧淡定，他端起旁边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能说些什么？
这都是好久之前的故事了。
这些脸庞都已经逐渐在他的记忆中淡去了。
哈……
全霍揉了揉眉心。
这是他唯一的动作了。
……
放映结束的时候，屋内都是寂静的。
确实起到了效果，新兵受到了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冲击。
“啪啪！”
全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嚯……这还是隔着屏幕呢，要是现实看到你们不得尿裤子？”
“行了，放映结束了，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都给老子收拾干净，然后集合去食堂吃饭，我给你们五分钟，收拾不完就给我跑步去，你们休息的够久了……当然，我说的是一连的各位。”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诛心。
其他教官嘴角一抽，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说，难道现在要逆着全霍去哄着这帮子新兵？
又死不了人。
章子屋轻咳两声：“你们听到了，和一连保持相同标准，五分钟啊，现在开始，一会检查的时候，我要看到整齐的椅子，干净的地面和垃圾桶，然后开窗通风……嚯，这味。”
章子屋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现在开始，我们计时了。”
全霍对着一连的一众新兵撇了撇嘴：“开始吧，等什么呢？”
“是……”
新兵们有气无力的应答了一声，开始收拾屋子里的各个角落。
这帮教官可不管他们，只是站在外面，掐着表，一边聊天一边等着他们。
“嚯，老全那个时候还挺年轻的。”
章子屋笑了笑。
“那是我刚进入人造神部队不久的时候。”
全霍摇了摇头：“谁能想到，那时候没和妖族打上，直接就碰上域外生物了。”
“是吗。”
章子屋耸了耸肩：“想想我以前那个时候还不开心呢，觉得自己当兵就是来打仗来了，结果仗都让人造神打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老子还不如好好修炼呢。”
“后来呢？”
全霍瞥了他一眼。
“后来就想明白咯。”
章子屋说道：“打仗没什么好的，能好好过日子就最好了。”
“很高兴你在心理上有了很大的突破。”
全霍笑了笑：“不打仗挺好的……说点别的吧，我们今天晚上不是就要去山里了吗？”
“是。”
博盛点点头：“那边的条件不会很好。”
“想象的到。”
全霍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在意。
打仗的时候什么条件没遇到过，睡在尸体旁边，地上的血水还没清干净，但是为了休息恢复体力，必须要坐在肮脏腥臭的血水中。
虫子老鼠什么的都是小事。
山里的条件对于全霍来说都算是不错了。
“到了山里，训练量就会增加。”
博盛说道：“新兵们的心理健康，包括身体健康都需要注意，那种条件下药品的运送不会很方便。”
“知道了。”
一众教官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我和你们说这些事情有点多余，反正你们大多数都经历过，我也没必要和你们反反复复的说，大体的流程你们也懂……嗯，就这些，谁还有问题？”
“老博。”
章子屋朝着博盛的方向靠了靠：“这些新兵结束之后都去哪啊？”
“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新兵了，换到咱们那时候都已经下连了。”
博盛轻笑一声：“应该会根据表现和志愿，直接到各大战区去，准备上战场了。”
“也差不多了其实，总共训练一年呢。”
博盛笑了笑：“我当时下连后才过了不到四个月就上前线打仗去了……老全他们应该开始的更快吧？人造神的新兵期最短了。”
“也不能算是吧……我们新兵训练两个月之后其实没怎么打仗。”
全霍笑了笑：“当时樊团直接就把战场给平了，我们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是吗。”
章子屋笑了两声：“听说过他很强，没想到那么强啊，我在前线的那段时间，他刚成为团长的那个时候，带着当时的第一批新兵收复内蒙，听说是直接把内蒙给劈了。”
“是吗……”
那个时候全霍还没进入人造神部队，他也不了解这些秘辛，只能扯扯嘴角，算作回应。
几人也没再聊下去，因为五分钟快要到了，新兵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
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布正扬。
全霍满怀笑意的看了看周围几个教官：“看来我们快你们一步了，不好意思啊。”
章子屋脸都黑了。
怎么就能在这还攀比一下？
布正扬虽然在刚才的观看中没吐出来，但是脸色发青。
但是饭还是要吃的。
不知道一会去食堂他会是怎么样的表现。
“话说，刚看完这个就带他们去食堂，是不是有点残忍。”
章子屋咧了咧嘴。
“残忍什么？到吃饭的时间了。”
全霍笑了笑：“总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提前给他们打好预防针，免得上了战场吐得昏天暗地。”
布正扬深吸一口气，在全霍面前立正站好。
全霍笑眯眯的看着布正扬：“感觉如何？”
布正扬没说话。
现在喉咙里都直有股酸涩往上翻腾着，布正扬感觉只要自己现在开口，就会在一众教官面前吐出来。
这倒是正常的，倒也不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要上战场的新兵大都会经历这样的观摩过程，也算是给他们打的预防针。
章子屋他们当时也经历了这些。
全霍倒是没有……因为他们直接就上了战场。
食堂今天做的可是好菜。
难得的开荤，这帮新兵进到食堂闻到那股子肉腥味却丝毫没有食欲。
布正扬和巢思然对视着，两个人都没说话。
巢思然盯着布正扬的眼睛，视线根本不往面前的餐盘上移。
凉拌猪心。
那工作人员现在手里还拿着一颗煮熟的猪心，一点一点的撕扯着。
张众深吸一口气，那股子荤腥味直接冲进他的鼻腔。
张众瞬间破功，站起身朝着后面的厕所冲去。
有了这么一个带动，一众新兵就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不少人都站起身朝着厕所冲了过去。
“真壮观。”
博盛笑了笑：“难得今天的菜还挺不错的，寻思着他们晚上就要进山里了，想着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哎呦，不知道珍惜的年轻人。”
到了山里他们就没有这样的伙食了。
全霍咀嚼着口中的猪心，一边看着新兵们冲进厕所的模样。
“欸，你们连那两个还挺着呢。”
全霍顺着章子屋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布正扬和巢思然还在那坐着，但是一动不动，也没下口。
全霍笑呵呵的转过头：“挺好。”
反正一会还是得冲出去。
……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布正扬突然有一股子重生的感觉。
突然觉得素食主义也挺好的。
布正扬深吸一口气。
“挺好的，看也看完了，吐也吐完了。”
全霍抱着胳膊，乐呵呵的说着：“本来想着给你们改善改善伙食，弄点好吃的，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珍惜，那我也没办法，到了山里之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
当然没人回应他，这帮新兵都还没彻底从刚才的那些事情中缓过劲来。
“我说，也差不多该回过神来了吧？”
全霍淡淡道：“整理着装，五，四……”
十分突然，新兵们下意识地开始将自己褶皱的衣服抚平。
“一。”
全霍看着站的笔直的新兵，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别因为那点东西就搞得好像他妈肾虚一样。”
“你们休息的够久了吧？看电影，吃饭，然后午休，现在该训练了吧？”
全霍笑道：“训练不了多长时间，再过一会大家就会一起上车，去山里训练，到那时候你们的训练会艰苦无数倍。”
“在这之前，咱们只训练一个项目。”
全霍拍了拍手：“全体整队，负重跑，十五公里。”
新兵们眼睛都瞪出眼眶了。
“不用那么看着我，到了山里训练更艰苦，到那时候根本没有多少公里的概念，直接就是从这个山头全副武装地跑到那个山头，那可是山里，可比跑道难度大多了。”
全霍说道：“我不要求你们的速度，但是不能慢的像乌龟一样，不许停下，必须跑完，就这么几点要求，好了，开始吧。”
布正扬和身旁的巢思然对视了一眼。
巢思然咬了咬牙：“跑吧……”
话音刚落，巢思然已经走上了跑道。
布正扬回头对着张众挥了挥手，也走到巢思然身边。
整队，整齐之后开始跑步。
反正他们刚刚休息过了，现在精力很充沛。
跑吧。
年轻人需要点锻炼。
全霍笑了笑，转头靠在一旁的阴凉处。
正好今天太阳不大，也不算很热。
山里的环境更差，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