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傲光坐在那里，有些无聊。
这些天来，没有敌人前来。
樊易天同样无所事事，除了修炼就是发呆———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他去做了。
据地传来的话，剩下的两个神族在先后降临的顺序上发生了争执。
混沌和溯逆那边似乎出了状况。
两边严格遵守着战前定下的规则，不会共同降临，但是另外两个神族的前车之鉴摆在那。
地猜测，那两个神族陷入了思维逆反中“矛盾”的影响——又或许是本身的欲望作祟。
这也代表着计划有效性。
“但神族的计划该怎么办？”樊易天这般问道。
“虚无境后面又进去了一批，现在还没死绝，影离在他们身上附着上了鬼气，等到他们找到了神族所在地的时候，你我一同过去，影离留下看管。”地说道：“我们是要找过去的。”
“嗯。”樊易天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
“操！”
一声怒吼在空间中回响着，倏忽回过头：“谁？”
“那个虫子……”熠牙关紧咬，伸手压住胳膊上的一块：“巫抵用神族秘法在血液中下了诅咒。”
“效果呢？”倏忽眯起眼睛。
“不知道，目前看来，会让我们的进程十分缓慢，那东西同化了整个血液，摘除不了……”熠骂了一句。
巫抵直接对自己整个血液做了手脚。
这个老狐狸……怪不得删除了自己的记忆。
不得不说，巫抵是个疯子，他同化了自己的所有血液。
也就是说，如果熠当时察觉到不对，放弃了夺舍，巫抵也活不下去，姜九黎的血脉也将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这个老疯子……
“不可拔除？”倏忽问道。
“目前来说，这东西只会让我们的进程变慢。”熠皱起眉头：“巫抵就只有这个目的？”
“或许他的目的正是如此。”倏忽看向远处：“又要来了。”
“星辰主！”倏忽喊了一声。
“我感觉的到。”
浩瀚而空灵的男声传了出来，空间微微扭曲。
“不管如何，计划继续。”倏忽说道：“放手去做。”
熠点了点头，伸出手，继续摁压在帝江的核心上。
……
“许久不见，老友。”
樊易天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起伏。
有苏玉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看来你也付出了很多。”
“事出有因。”樊易天摇了摇头：“今日一见，你又沧桑了不少。”
当初那个笑靥如花，嬉笑翩然的有苏玉，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当真让人唏嘘。
“今日，确实有求于你。”
樊易天突然感觉到不太对劲。
有苏玉眼中的痛苦已然消弭，剩余的只有那难以散去的疲惫。
“有何所求？”樊易天问道。
“狐妖一族，都是顶傻顶痴情的女孩。”
有苏玉突然笑了，她凄凄的笑着，轻声说道：“我们在爱上一人之时，定会许诺，随其一人而生，随其一人而亡。”
“老友。”
有苏玉上前一步，眼中仅存的一丝希冀闪过：“我对于无异的记忆，仅剩一丝了。”
“尽管大半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有苏玉笑了笑：“不能忘记我的爱人。”
“我本就因为对抗命运，对抗的失去了生命的精力。”
有苏玉说道：“我的爱人，大抵也只有那么一个结果……我已经预料到了。”
樊易天也差不多预料到她的请求了。
十分突兀的请求……但是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老友。”有苏玉咧开嘴笑着：“让我保留着对爱人的记忆吧，就当是我当时那般帮助你的报酬。”
空气陷入了沉默。
“我仅剩的力量，会让我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我挺怕痛的。”有苏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还要麻烦你帮忙。”
“想好了？”樊易天的语气中毫无情感波动。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有苏玉温柔地笑着。
“站在这里，我对于生死，看的就不是那么重了。”樊易天说着，漆黑的鬼气快速缠绕在手中，化为一把狰狞的巨镰：“况且，现在脑袋不灵光了……”
“当初，你就是用镰刀砸碎了我的地砖。”有苏玉指了指镰刀，笑着说道：“那地砖好珍贵的。”
“下辈子赔给你。”樊易天淡淡道。
“好。”
有苏玉闭上眼，笑嘻嘻的转过身去：“来生再会，老友。”
她豁达的转过身，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前走着，如同第一次那般。
如同她当初那般，背着手光着脚，在林间一步一步的，悄然走向自己的爱人……
“嗯。”
樊易天应了一声，顿了顿，还是沉声道：“来生再会，老友。”
“嗤！”
……
樊易天本想将有苏玉的尸体就地掩埋。
但是还未触碰，有苏玉的身体就已经自己消散了。
她的身体先是化为小狐狸，最后一点一点的化为光芒，消散在空气中。
“呜……”
似乎有什么落在了自己身上，樊易天抬起头。
雨水径直落在他眼睛里，将那片猩红色映照得格外瘆人。
尽管是在下雨，这一片天地之间却露出一抹白色的光芒。
阵阵狐鸣在天际回荡着。
云层之间，一直闪烁着白色光芒的狐狸，在云中穿梭着。
她欢快的跳跃着，如同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直到云雨和那狐影一同消散，樊易天还是盯着天空。
他不觉得有苏玉的死是个特别遗憾的事情。
首先，作为鬼族，他的感受不是特别深。
其次……在这种世界中，死亡，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有苏玉一个族人都不剩下，甚至对于自己爱人的记忆也即将散去。
自己送她离开，兴许也是对自己的老友做了帮助。
就是这些。
只不过，每一次见到这些和自己一起，经历过不少故事的朋友逝去，心中难免……有些孤寂。
樊易天站起身，朝着防线的方向走了回去。
当真是，都有了归宿。
……
当天晚上，樊易天却十分突兀的做了梦。
说是梦……可能也不是梦，更类似于幻觉。
他甚至没有睡觉，就那么坐在楼顶发呆。
不经意间，再抬起头，自己已经身在战场之中。
妖族，域外生物，甚至是外国人。
他们拿着武器，或是呲着獠牙，越过自己，朝着身后的同伴扑去。
樊易天拦都拦不住。
自己在那战场中就如同不存在一样。
最后的结果也不必费劲去思考，自己的同伴，亲人，都死在了战场之中。
就是这么突兀的画面和场景。
烈火燃烧中，樊易天看到了那个男孩。
幼小的樊易天转过头来，脸上的鲜血更浓重了些。
他笑嘻嘻的声音传到樊易天脑袋里，大火飘摇而过，男孩的身影消失不见。
樊易天睁开眼睛。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头顶几乎看不见星星的天空，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还能有什么感觉，甚至连后怕的心跳都不会有。
这个过程并不长，就那么一段画面。
感觉很奇怪……因为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人性的方面告诉自己——自己应该难受。
“哈……”樊易天叹了口气。
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呢。
自己也会感觉到压力大吗？
脑袋乱糟糟一片，什么都捋不清。
闭上眼睛，闪过的全都是那些死去的战友和家人。
……
“找到神族了。”樊易天一直在外面坐到太阳升起，直到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走。”樊易天站起身：“在哪？”
“我不能贸然出手，那边还在互相观望。”地说道：“我们尽可能的避免战斗，以观察为主，这边你不必担心，如果有什么事情，影离会通知我们的。”
樊易天点了点头，眼看着面前出现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缝，抬脚走了进去。
大抵是眼前一花的感觉让樊易天有些恍惚，甚至忘记了和地的对话。
总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形已经站在了一个奇妙的空间当中。
这是一个以蔚蓝色为主的空间。
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颜色，只能依稀看见无数漆黑的线条。
一眼望不到边际，无数漆黑的线条连绵，朝着远方延伸出去。
“如何？”地轻笑一声：“这景色。”
“这是什么地方？”樊易天问道。
“【浮世狭间】，世界之间的小小空间。”地说道：“看到那些漆黑线条了吗？那就是独属于世界切片的畸形空间裂缝。”
“这些世界之间无法感应，气息不互相传递，这就是为什么身处于核心世界的我们无法察觉到神族的存在，而且数量实在太多了。”地朝前面看了一眼：“跟我来，万衍神族的那些人已经找到了。”
地身形疾驰而去，樊易天紧随其后。
两人速度极快，仅仅一秒，就已经跨越了千百个裂缝。
“就是这个。”过了一会，地突然停下，指着旁边的那个漆黑裂缝，说道：“神族就在这里面。”
“这里，有什么？”樊易天问道。
“谁知道呢，不一样的世界。”地笑了笑：“或许是没有生命的世界也不一定哦。”
樊易天沉吟片刻，抬脚踏入了那漆黑的世界。
眼前景色快速变换，只瞧得天地的颜色迅速变化，蔚蓝色退去，真实世界的颜色覆盖上来。
樊易天回过神，看向面前这方世界。
鸟语花香，林叶相碰，沙沙作响。
只瞧的溪水流动之间，鱼儿静默不动。
“怎么？傻了？”地打了个响指，似乎是想召回樊易天的注意力。
“没。”樊易天摇了摇头：“我本以为神族所在的世界切片，环境会很恶劣。”
“正是因为都这么想，所以他们才会设在这里，这里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也说不定。”地朝着前方走去：“朝着这个方向走。”
樊易天四处看了看。
目前为止，都未曾感受到灵力，抑或是妖族的气息。
“感受到了吧？这个世界。”地说道：“这个世界没有能反抗神族的未知力量。”
“绝对的统治……”地念叨着，朝着神族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一座城镇出现在两个鬼的面前。
但是两鬼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只是朝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去。
“人类……”樊易天四处看了看。
他们两个的奇特模样，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修为，人们却对他们两个奇特的模样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是有些木讷。
“要不要搞点大动静？”地笑眯眯的转过头，问道。
“什么大动静？”樊易天面无表情地问道。
“比如把他们都杀了。”
地笑嘻嘻的说着：“看看神族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在未知的世界，还是别只凭着自己的兴趣做事。”樊易天说道：“而且，为什么不是影离来？”
影离来的话，肯定更简单。
“不是早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在互相观望。”地说道：“影离的修为比我更强，相当于是这个世界的信标，他现在不能动，这样对面的那些也不会动，我呢，情况比较特殊，可以短暂的离开一段时间不被发现。”
“这样啊。”樊易天点点头，移开了目光。
“既然不杀，那我们就加快速度。”
地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
樊易天紧跟着离开。
两个鬼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漆黑的鬼气快速的涌起，在周围人的眼前晃了一下。
那些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漆黑，随后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转身离开。
神族的所在地不在天上，而是在这个世界中的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中。
而且并非以空间裂缝的形式，只是空间微微扭曲着，看着有些不对劲。
“就是这里。”地努了努下巴：“你怎么看？”
“进去。”樊易天拔腿就要往里走。
“等等。”地摇了摇头：“我们不用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
地伸出手，眼中金光愈甚。
漆黑的鬼气环绕在两鬼身边，逐渐将身形遮盖。
待到鬼气散去，原地已经没了两个鬼的身影。
地和樊易天就这样出现在了那片小空间内的……一具尸体上。
“嚯，被碾碎了。”地看着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撇了撇嘴。
樊易天四下里看了看。
这片空间就如同一整片星空，明明脚下踩实，但是四面八方依旧是漆黑的星空。
“这星星……是真的。”
樊易天蹲下身，看了看一会，这般说道。
“嗯，当然是真的，但是这片空间是静止的，你看这尸体。”
地指了指后面的那具尸体。
樊易天转头看去。
那尸体就在那里，血液都没有一点流动的迹象，就那样停滞在半空中。
地轻笑一声：“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知道是谁活下来了。”
“谁？”樊易天皱了皱眉。
“星辰主和倏忽。”地说道：“星辰之神和时间之神。”
“这两个都是古神中，司掌重要权能的主神，星辰主如其名，掌控星辰万象，你所看到的那虚假的天空，便是星辰主创造而出的。”
地说着，又指了指那具尸体：“倏忽是时间之神，能够做到暂停时间，前进或将时间倒退……怪不得，如果是他的话，确实能更好地发挥出时空的能力。”
“他能暂停时间……我们该怎么对付他？”樊易天微微皱眉。
“比他更强咯。”地耸了耸肩：“而且放心，这些东西对鬼族是没作用的，因为纯鬼是独立于法则之外的东西……你现在已经完全转化成鬼，不必担心。”
“哦，对了，说起这件事来。”地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樊易天：“你胆子不小。”
“不尝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樊易天知道地在说自己做手术那件事。
“你这个性格……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地耸了耸肩，转过身，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樊易天眸色微沉，拔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