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们在泥地里叫苦不迭的空当，樊易天等人则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训练。
“力道不够啊。”
宇文轩看着李处权将刚才和他起冲突的张柏摔进泥地里，撇了撇嘴：“还是留手了。”
“他的性格……和李天恒有点像。”
樊易天淡淡道：“但是比李天恒要自信不少。”
“确实……”
宇文轩突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李天恒他……”
“牺牲了。”
樊易天说道：“内蒙战役……就剩下这么点人。”
“是吗。”
宇文轩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还以为终于发现了一个接班人。”
“你才上任多长时间？”樊易天淡淡道：“就想着找接班人？”
“害，提前谋划罢了。”
宇文轩摆了摆手。
他们的本质就是这样而已。
……
新兵们崩溃的大抵不是训练量大。
而是听到进入人造神部队还要上课。
宇文轩看着面前哀嚎着的新兵们，这般想道。
刚才樊易天说完还要上培训课的事，这群新兵就开始群魔乱舞了。
“行了，小兔崽子们，别哀嚎了。”宇文轩淡淡道：“你们觉得我们愿意给你们上课……”
宇文轩愣住了。
妈的，这个话术怎么那么熟悉？
原来当初那群老师说这话都是真情实感。
宇文轩嘴角一抽。
“我有事情，要先出去一趟，你们留下来给他们上课。”
樊易天这么说着。
“这么换算下来，我们现在是老师，你就是校长。”
宇文轩说着，捶了他一下：“你妈啊，当学生你就逃课，当了校长还逃课？”
“难道我还要留下听你们给我汇报教学进度吗？”
樊易天嘴角一抽：“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做，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老老实实上课……当了老师就不能逃课了。”
樊易天确实有事。
他要去见一个人。
虽然这个人给他主动发信息，让他有点惊讶，但是他还是决定赴约。
……
阴暗的小屋中，巫马新睁开眼睛。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猩红色的大门。
看到外面的那个人，巫马新微微一愣，随后用干哑的嗓子挤出几声难听的笑声：“你真是准时。”
“樊团长。”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樊易天走了进来。
白色的长发在黑暗的屋子里异常显眼。
“说吧，什么事。”
猩红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看向巫马新。
“稍安勿躁。”巫马新轻笑一声：“我这里，大概也有你需要的东西。”
樊易天收起了不耐烦的态度。
能拿出东西来，他就没有必要摆出这种态度，让双方都不爽。
樊易天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什么东西？”
“看看这个。”
巫马新拿出一本书，扔给樊易天。
“巫马会长这是……想让我这个粗人添补一下文学知识？”樊易天晃了晃手中的书，这般说道。
“樊团长误会了，您仔细看看，我给您的是什么书？”
巫马新笑着说道。
樊易天眉头一挑，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书本。
山海经。
“山海经？”
樊易天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相信您也听过，山海经。”巫马新笑了笑：“妖族和山海经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您应该知道妖族是什么。”
“嗯。”
这里没有装糊涂的必要。
樊易天应声道：“那又如何？”
“山海经的编写者，至今不明。”巫马新说道：“您觉得，这件事是因为什么呢？”
“直说。”
樊易天不打算和他玩那么多文字游戏。
巫马新这个人太诡。
但是又似乎不太善于诡计。
就像是学习和领悟能力超强的人，刚刚学习了诡计没多久一样。
打直球很能扰乱这种人的思绪。
“看来您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巫马新笑了笑：“那我来告诉您，因为这本书的作者……被神族消除了【存在】。”
“死了？”
“不一定，他有可能还游荡在任何一个位置。”巫马新说道：“但是不会有人记得他，哪怕刚刚相遇，转瞬之间也会忘却。”
“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身体里那两个鬼什么都不说，他只能问巫马新。
“存在，就是存在，那是虚无而缥缈的东西。”
巫马新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听到：“那东西就类似于你在这个宇宙里的身份证……若是被消除了存在，周围人对你的一切记忆，有关于你的一切事物都会消失，包括复活的可能。”
“复活？”
樊易天眯起眼睛，他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是的。”巫马新点了点头：“时空和生死的法则结合，能做到复活。”
樊易天的眼中猛然涌起一抹希冀。
“但是你的希望可能不大。”
“这话是什么意思？”
樊易天眯起眼睛。
“樊团长，我们应该已经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人了，我就多告诉你一些东西。”巫马新轻笑了一声：“你还能找到你父母的遗物吗？”
樊易天的眼眸猛然瞪大。
他几乎是无法控制的一把掐住巫马新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你什么意思。”
鬼族的暴戾侵占着他的脑海。
让他几乎想将巫马新的脑袋捏爆。
“您要是把我掐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巫马新咳嗽了两声：“您想知道真相吗？包括您母亲的真相。”
樊易天眯起眼睛，将巫马新扔在地上：“说。”
巫马新咳嗽着，但似乎并不害怕。
露出来的枯槁嘴唇，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笑容。
他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对着樊易天笑了。
他好像是在故意摆谱一般。
漆黑的鬼气鼓动着，又被樊易天压了下去。
“您的母亲，引爆了实验室，是因为她触及到了禁忌的秘密。”
巫马新张口，缓缓说道：“这件事情还要追溯到好多好多年前，追溯到……你母亲还在研究历史的时候。”
……
那是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了。
久到，巫马新还是蚩无异的时候。
那个时候巫马新还作为一道意识，依附在蚩无异体内。
蚩无异，安世柔，李楚宁，还有一起的几人。
一共六个人。
这是有关于过去的故事。
安世柔是个爱好自由的人，她有着超凡卓绝的天赋，却不愿被无聊的课题限制住。
“古话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历史研究者，怎么能被无聊而枯燥的文献限制住？若要揭秘历史，务必亲身经历，亲自探查，才能感受到历史，才能感受到时间的痕迹。”
这是安世柔说过的话。
几个人的性格都差不多。
一切的一切的开端，其实就是源自于一个小小的课题。
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做白染的女孩。
白染收到了一个有关于抗日的课题。
这些本就是众人抗拒的话题。
但是因为安世柔偶然间得知了一处抗日时期被屠杀村落的旧址，所以才决定配合白染的课题一同做调查。
这种类似于冒险的事情最能让这群年轻人兴奋——谁年轻时没有个光宗耀祖的想法呢。
没人知道这个村落发生了什么。
塌陷，毁灭，空气中似乎还依旧残存着一股子难闻的血腥气。
在村子的中央，他们发现了毁灭的开端。
那是如同漆黑深渊般的好似水一样的东西。
上方散发着不祥而阴冷的黑气。
哪怕只是靠近，都能感觉到自己骨头生疼。
安世柔决定，回去找寻摄影机，记录下这一幕。
但是出现了极大地纰漏——人的欲望是难以控制的。
功名利禄——其实说白了，他们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
像安世柔那样，为了热爱，在各种遗迹遗址游荡的人，很少。
白染趁着安世柔离开的时候，决定取样，回去做研究。
但是她的器械刚刚碰到漆黑的水潭，上方浮动着的黑气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呼啸着涌进白染的身体。
白染几乎是惨叫着，身体鼓成一个球体。
原本瘦小的小丫头被撑起来，皮肤被撑得龟裂，隐隐约约的泛起透明的模样。
随后，在安世柔和几人急促的脚步声中，白染惨叫着，在众人面前炸开。
黄色的脂肪组织，猩红的血液，伴随着那漆黑的液体，猛地飞向四周，沾染在周围众人的身上。
那一天，只活下来三个人。
李楚宁，蚩无异，安世柔。
他们不再继续四处漂泊研究了——他们的身体发生了许多变化。
每天晚上都能听见不知名的惨叫和哭泣，以及莫名其妙的感受到的不知名的怨愤。
身体里泛起的那股子阴冷之意，让他们每天晚上都被折磨着，睡不好，吃不下。
最后再到丧失了进食的欲望。
但是这东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则是让他们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他们彼此对这件事情都心知肚明，却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似乎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从没有发生过。
再后来，他们逐渐的将这件事淡忘掉。
安世柔和一个军人谈起了恋爱。
看上去很幸福，因为原本一直闷闷不乐的安世柔在那个男人面前，漾开了难得的笑容。
后来，在蚩无异的记忆中，安世柔似乎又开始了研究调查——她似乎忘记了过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看起来那个军人对她不错。
再后来，安世柔结婚了，有了孩子。
他们才发现自己身体不同常人的地方。
被那个黑色的液体所改变的体质。
李楚宁过了多少年，脸上依旧见不到一丝衰老的痕迹。
蚩无异和安世柔的身体强于常人，尤其是安世柔。
到了这里，蚩无异的记忆断层了。
很突兀的断层，巫马新也观测不到。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记忆再接上的节点，是官方人员在和他谈话。
他们说，浩劫将临，要蚩无异加入他们。
那个时候，华夏就已经观测到浩劫将临，并且立刻做出了应对措施。
真是十分高效。
再后来，蚩无异在浩劫当中帮助建立避难所，防卫敌人的攻击，立下大功。
在永宁壁建立好之后，蚩无异被任命为猎灵者协会的第一任会长。
这是蚩无异的一生。
而安世柔则是在浩劫时，担任了华夏灵衍界研究院的院长。
很多人不理解安世柔为什么能够直接担任华夏灵衍界研究院的院长——明明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能算作是有才能，但是还不足以担任院长的职位。
但是安世柔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堵住了他们的嘴。
任何事情，安世柔都敢于拍板做决定，作为院长，她永远冲在最前沿。
问题就出在，她冲在太前沿了。
在一次任务中，安世柔带领着研究院的部队外出调查，找到了一块封印在冰中的如同石头一般古旧的碎片。
那块碎片就像眼睛一样，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邪气。
让人惊诧的是，安世柔释放出的黑色气息，竟然能压制住碎片上的邪气。
那块碎片的表面如同一只暗红色的眼睛，而在眼睛之中，蕴含着一股子如深渊一般恐怖的气息。
那股力量不同于灵气，也不是邪气，但是强大的让人胆寒。
安世柔带着那块碎片回到了研究院。
就在第二天，灵衍界研究院遭到入侵。
不知名的力量直接将研究院的守卫全部杀死，并且没有传出丝毫的声息。
当时，灵衍界研究院门口驻守的都是精锐的修炼者。
全都被杀死。
但是一门之隔的研究人员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最后的结果就是，安世柔带着那块碎片，引爆了实验室。
爆炸产生的余波毁灭了整个研究院，包括许多珍贵的资料。
但是没人知道那个入侵者有没有死在爆炸中。
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在外面的隐秘的监控，拍下了研究院爆炸的场面，以及外面守卫人员瞬间死亡的场面。
唯独没有拍下入侵者。
就像是隔空毁灭了研究院一样。
灵衍界研究院，被夷为平地。
安世柔也死在爆炸之中，灵衍界研究院无人生还。
……
巫马新讲完这个故事，就听到樊易天骨骼的鼓动声。
滔天的杀意和澎湃的鬼气几乎覆盖了这片空间。
“神……族。”
眼中猩红之色愈甚。
那块带着暗红色眼睛的碎片，不用看图片他就知道是什么。
但是现在生气也没用。
算账的时候还在后面。
暴戾之色一闪而过，樊易天深吸一口气，压下涌起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不过那个黑色的液体……怎么感觉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