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刘浪突然低着头哽咽。
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洛砚愣了一下，内心泛起一阵波澜，原本想挂断语音的手，停在半空，道歉大部分时候都没用，但偶尔，也能动摇一颗摇曳的心。
“我们真的输不起了...”
“求求你...”
“夏龙五千年，不能断在我们这一代...”
刘浪闭着眼，脑袋抵在监控屏上，声音沙哑。
一旁的罗天和十二暗卫也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他如此卑微的模样。
耳麦另一头，沉默着，只能听到沙沙的雨声，稍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抱歉，我还有爱人等我回去...】
单挑【作家】怎么想都太冒险了。
洛砚话没说完，刘浪便沙哑沉重地打断道：
“你看看你脚下的尸体...”
“他们就没爱人，没家人吗...”
“他们就想死吗...”
“你觉得，他们真就是图那点名利吗...”
每句话都像灵魂暴击，捶打洛砚的心灵。
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洛砚，再一次沉默了，抬头望天，任由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
好一会后。
他掏出千阙，走向星光游乐园。
再一次选择当那烂俗的勇者。
刘浪猛地抬起头，将唯一仅存的无人机控制到洛砚周围。
说来奇怪，万雷落下，竟也漏下一架，就像是【作家】刻意留的一样。
无人机拍摄画面会同步转播到各大势力，无数人双手合十，祈祷奇迹发生。
2089年4月1日，晚上8点。
雨幕淅沥。
路灯摇曳。
尸红街空。
燕都少有如此安静，只剩风雨。
脸不管擦干多少次，只要一抬头，又会重新打湿。
他将千阙其中一把别在腰间，改为单枪模式，双枪模式，有点握不稳。
手，在抖，大脑，也在抖。
这场战争有太多疑点，他想不通。
为什么赤骸不攻击他？
为什么它们死前看他的眼神没有怨恨？
为什么万雷落下，偏偏没击中他？
这一切疑点的答案，都在【作家】身上。
“咔哒！”
千阙上膛。
洛砚闪过一丝坚定，抬步跑到了星光游乐园。
在战争的浸染下，游光园比一个多月前的模样，多了七分破败。
房屋的墙壁被炮弹所摧毁，许多建筑物成为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雾，刺鼻的味道让人难以呼吸，雨水也无法稀释。
原本迎面抬手，满怀欢乐的小丑雕像，被炸断了手和半张脸。
刺激战场掀了天灵盖，幽鬼山没了烛火。
摩天轮也倒了，轿厢滚在地面，铁架框熔得焦黑，玻璃碎了一地。
半空中，那过山车的圆环轨道，被炸去了一角，就像一个巨大的字母c。
战乱之下，c很多很多，o并不存在。
观测者看到，【作家】走向了魔幻话剧社。
那是唯一没被战火刮花的地方。
洛砚跟上脚步。
急促的步伐踩在洼地上，溅起碎玻璃似的水滴。
魔幻话剧社外围，古榕树荫蔽下，雨滴稍有吸挡，安静了不少。
他擦干了脸庞，目光闪过一丝锐利。
观测者发现了另一个黑袍人。
身型比较瘦小，兜帽垂下几根长发，估计也是个女子。
好在他观测者监控提前锁定了【作家】，另外那个黑袍女子应该是来干扰视线的。
【作家】的眷从？
洛砚思索了一番，提枪靠向临近的黑袍女子-红叶，【作家】在另一端的东门处，确认黑袍女子和【作家】都是观测种后，他镇定了许多。
起码可以用【致盲】和【牵引】，有一定优势。
不一会，洛砚找到一块巨石当掩体，直视眼前不远处的墙角，按照红叶的行动轨迹规律，她会从这墙角走出。
届时洛砚将依靠掩体，将其射杀。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直到墙角地面出现了一个影子，边上缓缓显现红叶的黑袍衣角。
显露的衣角越来越大...
“呼！”
红叶猛地缩了回去。
只见她背靠墙壁，拿出一支粉色的液态口红。
摘下一半口罩，只露出红唇。
轻轻地将口红按压在嘴唇边上，来回涂抹，直至均匀，直至鲜艳，口红沾上了雨滴，这让她的唇瓣看起来更加红润。
“这是什么鬼仪式？”洛砚暗道。
就在他疑惑时，电光火石间，红叶猛然从墙角冲出！
她把手伸进黑袍里。
赫然掏出一把手枪。
枪口直指洛砚！
洛砚应激式跟着提枪，半个身子侧出掩体。
发动【致盲】。
却发现...
红叶，早已闭上双眼！
“砰！”
就在洛砚惊诧的一瞬间，子弹擦过掩体，命中他的右肩，溅起血花。
“呃啊！！！”
洛砚一阵吃痛，手臂发麻抽动。
千阙应声落地。
千钧一发之际，洛砚左手抽出别在腰间的另一把枪。
“砰！”
“砰！”
两人同时开枪。
子弹全都被闪避，几乎是贴着脸过去的。
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躲子弹对于两人而言并不难。
躲一发不难。
可手枪大多是半自动的。
“砰砰砰！”
两人胸口双双中弹，脸色苍白，艰难地撑着身子，看起来就像个装着血的塑料杯，被人用针穿了几个洞，命玄一线。
“轰隆！”
天空降下神雷。
红叶一个自信后撤步，竟躲过了这发雷击！
“咳！”
这个后撤步彻底撕裂伤口，剧痛让她不由得狂吐鲜血。
没等她缓过神。
一个黑影从身后窜出。
是黑袍女-【作家】！
【作家】拿出一支钢笔，猛地扎进黑袍女子的后颈。
“呃啊——”红叶猛地吃痛，大声咆哮。
“你们两个疯子！”
洛砚也懵了。
她们不是同伙吗？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吭的一声，虚空出现一抹刀光，击中红叶，将她带离了这片空间。
“沙——”
雨越下越大。
洛砚与【作家】相隔十米不到，默默地对站着。
一城一雨一古榕。
一枪一笔一遮掩。
物是人非的风景线。
【作家】终于鼓起了勇气，往前靠近了半步。
“不要过来！”洛砚朝她大声吼道，拿枪的手微微颤抖。
就这么一吼。
那个位于万万人之上的【作家】。
那个人人敬畏的夏龙神明。
真就乖乖后退了半步。
“开枪啊！”场外的刘浪众人通过无人机看到他犹豫的样子，不由得激愤怒吼。
“我开你妈！”洛砚大吼一声，掐爆了耳机，握枪的手在剧烈颤抖，呼吸急促，思绪失控。
又被救了...
她的眼神温柔得让他发慌。
这个星球上，能对他有这种眼神的。
不会超过两个。
观测者放弃所有防守，发疯似的去找他心中那个她，疯狂地找，疯狂地找...
可就是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
“你到底是谁...”
洛砚声音在哽咽，眼框发红，曾经的甜蜜画面涌上心头。
“这也是【布说】的一部分么...”
他们都说，一切不知反抗，不能反抗，不想反抗的思想都是【布说】的一部分。
“回答我！”
面对失控的咆哮声和枪口。
【作家】眼眶泛红，没说话。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无人机，确认有“见证人”。
把手伸进黑袍里。
动作跟之前红叶掏枪的姿势一模一样！
洛砚瞳孔瞬间瞪大。
刹那间。
鬼使神差般，他将千阙切换成随机模式。
扣动扳机。
如果是脉冲弹的话，不会对人体造成致命伤。
可有【导演】干涉的事件里，是没有【随机】，没有【缘份】，没有【天】的。
【导演】，就是天。
“砰！”
一发实弹。
击穿【作家】掏出的日记本。
贯穿了她的心脏。
答，答，答...
鲜血顺着面纱一滴一滴往下落。
她捂着日记本，艰难地走向洛砚。
一步。
又一步。
嘴上虚弱地呢喃着：
“七...七...七...”
她终于碰到了洛砚的脸颊。
那手掌枯得粗糙泛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负方晶戒指，她为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水滴，却再也没有力气，为他挑起嘴角。
手臂一沉，啪，倒下了。
...
从前，有一对恋人。
少年奔波劳累，建功立业，想给女孩一个安心的家。
女孩不忍其劳累。
送他一个...一等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