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二！！！
郁有树瞳孔收缩，看向老伴儿郑瑞琴。
郑瑞琴也看向他，脸上竟然是雀跃的光彩。
夫妻多年，他们都对彼此非常了解。
郁建华本身就跟他们离了心，一年除了六百块钱生活费，再占不到别的好处。
一下子给二十年，而不是像从前那样，隔一个月给一百。
说实在话，他们两个还能不能活二十年都是个问题。
一次性给的话，这么大一笔钱，可以干好多事了！
可以给老大一家做门生意，或者直接去镇上买房子，买铺子……
不仅他们俩在算账。
郁建国宋淑兰、村长、所有村民……
凡是听见了郁从心的话，所有人都在心里算账。
这年头一下子给个一万二，你跟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区别。
有的人就在想，郁建华可真是挣大钱了啊。
也有人心想，还是不收这笔钱的好，郁建华既然这么能挣，以后能拿的更多。
又有人想，还是收着划算，谁知道老两口还能活多少年？
孙芳眼珠一转：“从心你傻呀？你爷奶都快七十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一下子给二十年你们亏了呀！”
跟郁建华李秋红两夫妻走得近的纷纷说：
“就是！郁大爷郑大娘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不了那么多钱。”
郁有树和郑瑞琴本来就想答应，碍于众目睽睽，怕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自己只图钱不认儿子。
见大家都帮着郁建华说话，两口子顿时急了。
郑瑞琴狠狠剜一眼出头的孙芳，回头说：
“老四，我真的没有害从容，但你心里既然有了疙瘩，非要这么做，那……那也不是不行……”
不少人嗤笑摇头。
孙芳继续助攻：“大娘你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说郁四哥误会你了吗？
怎么一听到有钱拿就肯断绝关系了？也不为自己解释了？”
郑瑞琴朝她吐口水：“我呸！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她看向众人、村长、警察。
尤其是大儿子郁建国和她男人郁有树。
两人的眼神告诉她，这笔钱得拿！
郁从心也看明白了，她催促：“你们就说答不答应吧，趁今天大家都在，早点有个决断。”
郑瑞琴一咬牙：“可以断绝关系，但一万二不够！”
人群里：“呵！这还不够？老太婆太贪心了！”
郑瑞琴才不管大家的议论，她全家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钱，拿到这笔钱，就可以彻底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跟那些比起来，在村里的名声算什么？
这些人的一时唾弃算什么？
等她们一家发达了，这些人还不照样巴结到她面前？
她上前一步：“老四，你知道的，爹娘上了年纪，月月看医生吃药，这些都得花钱。”
郁建华沉眸看着她。
一听断绝关系有钱拿，她也不解释了，也不伤心难过愤怒了。
只想着讨价还价！
这就是他的亲娘！
郁建华仿佛万箭穿心，要不是李秋红在后头抵着，他估计都站不稳了。
他闭上眼，好久才睁开：“一万二，多一分没有。”
孙芳还是觉得一万二多了，但见郁建华没反对，咬着嘴唇不吱声了。
郑瑞琴破釜沉舟：“一口价，两万！从此以后我和你爹一概不要你管了，哪怕我们摔盆起灵入土，也不需要你跪了！”
郁建华身体一振，无声流下两行泪。
她的亲娘，真的为了钱，彻底不要他了！
他喉咙上下起伏，说不出话，李秋红忍无可忍：
“你别太过分，一万二多一分都不行！”
郑瑞琴也发了狠：“我说了，两万！”
“你……”李秋红怒指着她。
两万他们家拿的出来，但就是看不惯死老太婆狮子大开口，还是在她欺负了郁从容的情况下。
郁从心挠挠下巴：“看来你对价格不满意，那一万。”
“你这小贱人！”郑瑞琴要吃人的眼神狠狠摄过去。
郁从心才不怕她，这么多人在，自己掉根头发丝今天都别想善了。
她冷笑直视郑瑞琴：“你讲一次价就降两千，下次我出八千，你继续。”
人群里有人咋舌：“还能这么玩儿？”
“要不说人从心是全校第一呢，这脑瓜子就是好使。”
“学到了学到了，妈的今天真长见识。”
还有人拱火，就是不想让郑瑞琴占便宜：“大娘你继续讲噻。”
郁建国和宋淑兰都快急死了，朝郑瑞琴挤眉弄眼。
郁有树彻底看清了形势，终于下决断：
“那就一万二，咱们甭扯皮了。”
郁从心看向爸爸。
郁建华缓缓闭上眼睛，发出的声音闻者无不感伤：“劳烦村长……帮我们立字据。”
刘村长自到了地方就一直没发声。
他原以为，郁大一家属实不至于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可架不住郁有树和郑瑞琴见钱眼开啊。
人家亲爹娘都愿意，价钱也讲好了，他再多教训劝解的话也没地方说了。
他叹了口气，从人群中步入郁家院子。
郁从心从堂屋里搬出一高一矮两张凳子，又去郁从容房间拿来纸笔。
她坐下，拿起比，压着纸：“村长爷爷，您说，我写。”
花钱断绝关系，小河村历史上还真是头一回遇见。
这在任何时候来说都是要被人戳烂脊梁骨的。
但大家都明白了前因后果，说不了郁建华一个不字。
村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听村长念。
孩子们陆续放学了，见这里围了这么多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郁从雅钻进人群，小声问：“怎么啦？”
无人回答她，只听见村长说：“自此，郁有树、郑瑞琴，生不要郁建华养、死不需郁建华葬……”
郁从雅大惊失色，抓着旁边人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巧她旁边就是邓婆婆，老人家一向喜欢郁从雅，叹口气摇了摇头：
“问你爸妈去吧。”
字据写好，郁从心誊抄了两份。
这份断亲书双方各一份，保险起见村里再存一份。
郁建国是村里的会计，他有印泥，拿出来给郁有树、郑瑞琴和郁建华三人盖手印。
郁有树和郑瑞琴却迟迟没动静。
郁建国自嘲一声：
“一会儿劳烦村长再跟我们走一趟，去镇里取了钱交给他们再摁手印。”
村长背上手，点了点头。
“秋红，从心。”
郁建华喊来妻女。
“跪！”
李秋红郁从心跟着他跪下，郁建华说：“爹，娘，儿子今日……拜别，从今以后，请别再为难我的孩子。”
村民见证他们一家向郑瑞琴郁建华三叩首，许多人摇头叹息，也有人泪湿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