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正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人。
应该不是吧。
按照现在的说法，他应该是丧尸。
两个月前，病毒爆发的时候他正像往常一样在楼下给儿子买早餐。
只是一瞬间，周围的人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症状，有人站在原地发呆，有人倒在地上抽搐。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些发病的人就开始撕咬身边其他人。
眼见不对劲的聂正提着包子就朝家里跑回去。
可那些疯了一样的人全都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慌乱中他看到有个人的脸都被广告牌划烂了，可那个人却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任由鲜血流淌。
好在到处乱跑的人很多，有人帮他分担了一些压力。
他想回家。
他的儿子还很小。
那些怪物太多了，如果他朝家里跑的话，会把怪物也引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拨通妻子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但一直没人接，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
心急如焚的聂正没注意到，一个丧尸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
他躲在漆黑的楼道里一遍又一遍拨打着妻子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黑暗中他的身体越来越热，热过之后又是刺骨的寒冷。
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脑袋也开始发晕。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他一点一点、手脚并用在楼梯里向上爬着。
他只有一个念头——要回家。
······
聂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
恢复意识的时间很漫长。
最开始他只记得自己想回家，但他是谁，家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他的衣服上也有很多干涸的血渍，和一些说不清楚的碎屑。
他用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的家应该在哪里。
当他摇晃着身体走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膝盖根本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但他就是想回去。
在楼下游荡了几天之后他的膝盖终于可以弯曲了，他慢慢地走上楼，来到自家的门口。
可他不知道怎么进去，眼前的东西要怎么打开？
他拍打着眼前阻拦他的东西，里面传来一阵阵吼叫。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很难过，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在门口站了两天之后聂正用僵硬的关节吃力地扭开了门把手。
里面是一大一小。
两个丧尸。
“啊···咔···咔···”
见到他们的一瞬间，聂正疯狂地震动着喉结想要发出声音，但却只有一阵阵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
然而门内的两个丧尸却对他视而不见。
看到浑身青白色的小丧尸，聂正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伴随着他的长啸，屋里的丧尸停住了脚步，他们转过身走到聂正的身边。
我死了。
我也变成这种怪物了。
涛涛和书宁也变成这样了···
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已经变成了丧尸的儿子，但儿子却一动不动。
他去拥抱自己的妻子，妻子也站在原地毫无反应。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能想起来，涛涛和书宁也可以的！
聂正捧着妻子的脸，凝望着她的眼睛，希望从她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光芒。
可妻子仿佛失去了灵魂，任由他怎么嘶吼也没有反应。
聂正绝望了。
他关上门，把自己和妻儿锁在了门里。
他感觉不到温度，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惫、身体碰到桌角也没有一点疼痛感。
妻子和儿子又陷入了游荡状态，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房子里走动，会被外面的声音吸引，声音消失之后他们又会陷入游荡。
痛苦不堪的聂正只能发出阵阵悲鸣。
十天之后，聂正发现了一件事。
当他的情绪足够强烈的时候，妻子和儿子就会被他吸引过来。
他试着去理解这种情绪，试着去掌握它、控制它。
那一天，正好是周行他们到鹿城的日子。
·····
聂正走在尸潮中间。旁边的巨型丧尸肩膀上坐着他的儿子涛涛。
妻子书宁跟在他旁边。
一只左眼溃烂的乌鸦落在巨型丧尸的肩膀上一边扑腾着翅膀一边嘎嘎地叫着。
“是要去同湖区的水厂吗？”
看来他们是快没水喝了，水厂离这里还有点远，妻子和儿子也不需要喝水。
聂正握着妻子的手紧了紧。
妻子的眼神依然空洞无光，聂正看着远方。
他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怎么来的，但是随着他对那股情绪的掌握越发熟练，他已经能够控制丧尸了。
但也控制不了太多丧尸，两三千个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会随着距离变远而脱离他的控制。
而且那些比较特别的操控起来要稍微麻烦一点，变成丧尸的小动物控制起来要简单一些，只要他足够专注，控制距离也要远很多。
现在的他，不是人类，却恢复了人类的思维和记忆。
其他丧尸虽然也有聪明一些的，但更多却是类似于野兽的捕猎本能。
根据乌鸦传递回来的消息。
那些人···很厉害，似乎准备占据鹿城。
或许自己驱使尸潮可以杀死他们，但聂正没有这么做。
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他的身体是丧尸，他的思维却是人类。
或许我曾经是人类吧。
但既然书宁和涛涛都变成这样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陪着他们。
恢复了记忆的聂正也不愿意捕杀人类，他知道丧尸并不会真正的饥饿。
丧尸只需要吸收空气中那种东西就可以保持足够的活力。
吃人，更像是一种本能。
对于丧尸来说，其他丧尸反而更有营养。
因为其他丧尸的身体里蕴含的那种东西比空气更为浓郁。
这一个月，他给妻子和儿子喂食了不少丧尸的躯体，但妻子和儿子只是躯体灵活了很多，思维依然呆滞。
但···起码也是有希望的。
聂正看着妻子，嘴角露出笑容。
他们都是丧尸了，病毒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氧气，她会控制妻儿，给他们洗澡、穿衣，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不是行尸走肉。
拥有神奇力量的人类···
希望你们活下来。
毕竟···我曾经也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