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神木笑完，又感慨道：“不过相对于人类和修行之人来说，不管是建木，还是我这个老不死的，都是不死不灭的。”
因为神木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
长到和这一方世界的寿命息息相关。
而他因为有平衡阴阳和再生的能力，其寿命更是所有神木里的佼佼者，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可不就是不死不灭吗。
黎见沐耳边的发丝轻晃，变成一丝翠绿的树藤，和那血红的树藤缠绕在一起。
那一瞬，黎见沐心头一动。
她清晰的‘看’见，有一股衰败的气息正在不死神木的体内吞噬着他的生机。
那不是邪祟，不是阴煞，而是来自天道，来自自然，来自这个世界的毁灭性力量，衰老。
不死神木真的即将死去。
她心头猛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这股哀伤，比刚才手刃自己的过去还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小阿黎，别难受，生老病死，万物生生灭灭是人之常情，我也活够了。”
“人死为鬼，鬼修也能成神，说不定我死了，还有在另外一个更强的世界出现呢，所以，别悲伤，别难受。”
“我见过三棵建木，你这丫头啊，是最幸运也是最不幸的，强行逆天改命，也不知道最后是福是祸。”
黎见沐垂眸。
强行逆天改命……
黎见沐不解，因为她没有神木的记忆。
她现在只能通过各种细枝末节推断出，自己是传说中的神树建木转世。
可然后呢？
黎见沐眼神略有些茫然的看着建木，像仰望一个长辈，“我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
“杀了他。”
如果世间一切的阴煞都来自于那一怪物的指挥，那击杀对方是必然。
不死神木再问：“你知道他是谁？又在哪儿吗？”
黎见沐沉默：“大西北。”
那个神秘的，在无数人嘴里听过的地方。
黎见沐甚至能感觉到，那邪祟也想吸引她前去。
或者说，在等着她去。
至于对方是谁，黎见沐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或许曾经扮演过自己的师父，或许就是闯入古家把自己抱走的怪物。
可绝对不仅仅是宗门掌门这么简单。
能击碎古家那么多年的底蕴之人，必然非常强。
“至于他的身份……”黎见沐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死神木的声音带着几分悠长。
像是看着远方的老者，充满了岁月的感慨。
“那人啊，是从上界来的。”
上界？
黎见沐和古昭清对视了一眼。
“仙？”
“神。”
古昭清呼吸紧了紧。
不死神木又道：“我不知道他因何而来。”
“神仙肆意降临人间，会被天道绞杀，故而，只能压制修为，顺着建木伸出的登天梯而下。”
“不过，神仙本也鲜少来下界。”
“那日，他顺着登天梯而下，却在行至一半时，反身拿出武器，将登天梯劈断。建木反应极快，迅速与他缠斗起来。”
“那一场，二人打的昏天黑地，民不聊生，最终，他重伤被封，建木断裂，被迫转世轮回，寻找恢复的契机。”
说完，不死神木就不吭声了。
古昭清着急道：“后来呢后来呢？”
不死神木晃了晃树枝：“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建木投生古家这个我知道，可那人既然被封印，那来我家抱走阿黎杀害我爹娘的是谁？”
不死神木幽幽道：“年轻人，被封印并不代表法力全无，从建木断裂到轮回，这其中都曾经历了几百年，那被封的还是个堕神，养了几百年，哪怕出不来，想要虚影降临到你古家作祟也不是不可能的。”
古昭清失神。
是啊，他被困在鬼种空间的时候，都能想办法遥控到外界，那被封印的可是神通广大的神。
黎见沐一直没出声，等他们都说完了，才问道：“他什么时候伤害你的？”
不死神木的寿命不该如此。
是外力破坏导致的衰败枯萎。
所以，那堕神除了对建木下手，也对不死神木下手了。
不死神木叹了一口气。
“我与扶桑空有修为，却不善战斗，自然是建木刚转世，我们就遭殃了。”
“我还算好的，那堕神还要利用我的枝干培养邪祟，扶桑就惨了，直接陨落……”
黎见沐皱了皱眉：“陨落？”
“是啊，我感受到，扶桑在千年前就已经陨落了。”
他们三个之间素来有感应，老友消散，他比谁都哀愁。
黎见沐沉默的捂了捂心口。
那里似乎也有一瞬间的疼痛。
“阿黎，不要伤心，我方才不是说了吗，生死有命，我们已经活的比别人久了，我感觉的出来，扶桑陨落时很坦然。”
黎见沐摇摇头，“我能帮你什么吗？”
“舍不得我死？哈哈哈放心吧，我暂时还死不了。”
黎见沐却不信。
饶是他说的再生能力和漫长的寿命，但在那强大的破坏力之下，她看到的是他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生命。
“不过你确实得帮我一把了，我暂时还不能消散。”
不死神木道：“看着天，只怕他蓄积了千年的力量，很快就要卷土重来了，我的传承者还没有长大，我若死了，这一方世界就都是邪祟的天下了。”
建木断裂，世间灵气无法再生，只能通过不死神木平衡转化，若不死神木都没了，那这世界的灵气将会断绝，哪里还有修行之人和普通人类的生存空间。
“帮我去要一方幽冥之水吧，或许那东西还能让我撑一撑。”
幽冥之水……
黎见沐垂下眼眸，重重的点头：“好，我这就去地府拜访。”
“我跟你一起。”古昭清立刻道。
不死神木忽然出声：“年轻人，你走什么，我这好不容易没有邪祟看管，你就在这儿守着我吧，不然万一有人来把我砍伐了，你们就算拿到了幽冥之水也没用了。”
古昭清脚步顿住。
他看了看那血红色摇摆的树枝，再看看黎见沐，有些犹豫。
黎见沐冲他轻轻颔首。
古昭清只能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