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圆球从天而降。
有的直接落地，砸塌营帐，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有的在空中直接碎裂开来，喷射而出的钉子把人扎出一身血窟窿。
马匹全然失去控制，在营地惊恐乱窜，所过之处，帐翻人倒。
到处都是惊叫声和哀鸣声。
“这些圆球到底是什么！”
“天罚！一定是天罚！老天爷发怒了！”
“西郊刚地震，现在又天罚，老天爷是不想让我们活下去了吗？”
“……”
到处都有圆球落地，人们就是想躲也不知道该躲哪去。
只能惊恐无助地盯着漆黑的夜空，试图躲避从天而降的圆球。
不管平日多么雍容华贵的人，此时都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没人顾得上仪表。
未知而又危险的事物最容易让人惶惑不安。
萧清音大概是整个营地最镇定的人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那八门大炮的主人造反了。
对方选了个非常好的时机。
此时此刻，皇室和达官贵人全都在北苑猎场上。
虽有两三万内军保护，但内军大多数人都是骑兵。
骑兵只是冷兵器时代的最强兵种。
火炮却是战争之王。
炮声一响，不管多好的马，都得炸群。
无法驾驭马匹的骑兵，要如何和大炮这样的远程武器抗衡？
大炮轻而易举就轰开了北苑猎场的保护网，逼得内军将士节节后退。
如同被赶入圈的牲畜一样，往营地聚拢。
看着越来越拥挤的营地，萧清音眼神暗了暗。
今晚怕是要血流成河。
美人儿从炮响开始就闹腾，想跟其他马一起跑掉。
萧清音眼疾手快把它拉住。
她把破了的帐篷布撕下来，塞住它两只耳朵。
美人儿这才安静下来。
“走不走？”
季云华问萧清音。
“恐怕走不了。”
萧清音越过人群，看着远处黑黢黢的森林。
“林子里有人过来了。”
内军向营地靠近之后，树林和草地边缘出现了一圈黑衣人。
人数不比内军人数少多少。
落单的士卒都比他们干掉了。
就连被重重包围的皇帝都无法离开包围圈，更不要说她们两个人了。
“等会再找机会。”
“好。”
萧清音打算找左妙妙汇合，却看到一匹熟悉的大马朝她跑来。
“大白？”
“嘶嘶！”
大白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冲到萧清音身旁一个劲贴贴。
萧清音忙扯了两块布，正要给它塞上，却发现它耳朵里已经塞了布块。
“这是世子给你塞的？他去哪了？”
大白马朝树林方向摆头。
萧清音顿时明白了。
易水寒已经离开营地。
她抱着大白马脖子，安慰道：“你那没良心的主人既然把你扔下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刚说完，后腰突然被撞了一下。
萧清音扭头，美人儿凉凉地瞅着她。
仿佛在提醒：你已经是有马的人了，别朝三暮四。
“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好好相处。”
萧清音一手搂一马，笑眯眯道。
“你们没事吧？”
一道沉凝的嗓音响起。
萧清音抬头，看到傅钧石牵着大黑马走来。
“我没事，您还好吗？”
“还好。”
傅钧石回道。
心里松了口气。
发炮声在此时停下，外围的黑衣人手中亮起火把，在正东方让出一道缺口。
一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大辂车从缺口处缓缓驶出。
这辆大辂车比成泰帝此次秋猎乘坐的辇车还要华丽。
车上的华盖、旌旗、流苏全都是明黄色的。
车辕和旗杆装饰着龙头，所有镂空图案都是金丝和象牙镶嵌而成。
车轮上还嵌满了宝石和夜明珠，在火光照耀下，璀璨宏丽，令人炫目。
辂车前帘敞开，正襟危坐着一个所有人都认识的人。
——贤王。
成泰帝眸光沉了下来。
“皇兄，你的生辰快到了，我今晚提前送的贺礼，你喜欢吗？”
贤王站起来，走到铬车前面。
笑吟吟地看着成泰帝。
“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
成泰帝厉声质问。
“待我不薄？”
贤王哈哈大笑。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笑容一收，指着成泰帝鼻子，破口大骂：“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六岁那年提醒你有人下毒，救了你一命！”
“如果当初不是烂好心救了你，父皇和其他兄弟就不会死在你手里，我也不用为了替他们报仇，辛苦隐忍多年。”
“就算王妃被你占了，都要装作不知道。”
贤王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众人一时有点消化不过来。
成泰帝不仅谋杀先皇，残害手足，还给救命恩弟戴绿帽子？
这、这也太失德了吧。
成泰帝嗤笑。
只回了两个字。
“荒谬。”
“皇兄，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承认，你弑父杀兄杀弟的证据也都被你毁得一干二净，我无法向大家证明你这些罪行。”
贤王微笑道。
“但是君夺臣妻这事，你恐怕洗不白。”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柔弱的身影被两个黑衣人押到辂车前。
众人认出，这是贤王妃。
“你和我的王妃寻欢作乐时，心里肯定很得意吧。”
贤王一脸笑意。
“我为了给你们助兴，可是给她下了举世难得的好药——络新妇呢。”
此话一出，成泰帝眼中的平静终于破碎。
络新妇对中药之人无毒，却会把毒性传给欢好之人。
交欢次数越多，毒性越大。
络新妇没有解药，毒发后只能通过中药之人的血续命。
“你们不止一次偷欢，想必皇兄腹部已经有了七颗黑痣，即将毒发身亡。”
贤王继续道。
“当然，你肯定会说我胡说八道。
没关系，既然你没中毒，不需要柔儿的血续命，应该不会阻止我杀了她吧。”
说罢，他朝押着沐芷柔的黑衣人道：“动手吧。”
黑衣人手起刀落，眼看就要砍断沐芷柔的头颅。
一道箭矢飞来，撞开了那把刀。
是成泰帝让人出的手。
他阴沉沉地看着贤王，恨不得生啖此人。
“你们都看到了吧？”
贤王看向众人。
“这就是你们尊为天子的人，一个罔顾人伦，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