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的尸体被萧砚放在了一个安全处。
他脸上带着几分不甘，身上有十几处刀伤，每一处都见骨，显然在临死前经历了一番恶战，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沾满血迹的罗盘，那是师父留给他们的遗物。
乐霆跪在狗剩身边，小心翼翼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
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被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的小子，就这么躺在地上，再也不会笑嘻嘻地喊他“乐爷”了。
“狗剩.......”他声音沙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他还记得狗剩第一次下墓时的样子。
那小子吓得直哆嗦，手电筒都拿不稳，却死活要跟着进去。
说是要给乐爷打下手，其实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冒险。
后来渐渐熟练了，学会了分辨各种机关。
有时候还能抢在乐霆前面发现危险，一边得意地邀功，一边又担心地叮嘱乐爷小心。
那副又骄傲又忐忑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竟恍如隔世。
萧砚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总说自己是什么c088系统的小光球，在他找到狗剩尸体的时候，就钻了进去。
后来，他再怎么在脑海里跟c088对话，c088都没有回复，估计，那个家伙也跟着狗剩的灵魂一起离开了吧。
就像他自己，被送到了这个世界一样。
c088：不，还没有，我就是刚才在休眠......
c088：呜呜呜呜，宿主，你是想赶我走吗？
萧砚：......当我什么都没说。
回到爱情宾馆时，已是深夜。
乐霆拖着疲惫的身躯，四下望了望，却没看到老李他们的身影。
“萧爷，老李他们......”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让他们去报警了。”
萧砚语出惊人。
事情还要从萧砚进入黄帝陵开始说起。
黄帝陵层层禁制，皆是上古秘术，萧砚为了拿到轩辕印费了一番功夫。
深入陵寝深处时，他遭遇了最为凶险的一战。
他脸上那道伤痕，也是那时留下的。
刚取出轩辕印还未来得及休息。
他便听到了c088在他脑袋里狂叫。
c088：啊啊啊啊，乐霆被抓走啦
c088：救救他！
萧砚出了甬道才发现，布置在四周的阵法被人为破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若不是刚才他在黄帝陵内重伤，恐怕早就能有所察觉。
循着气息一路追查，穿过层层乱石，最后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找到了狗剩的尸体。
那里杂草丛生，蚊蝇乱飞，萧砚在原地思考了将近一分钟，做了个决定。
他准备去报官。
c088不许他杀人，他若是想让乐霆完全摆脱康四爷，只有一条路，报官。
可就算要报官，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
一边继续寻找老李，萧砚一边在脑海中询问：c088，这个时代如何惩治罪犯？
c088没想到这个宿主还挺有法律意识的，从他身体里钻出，小光球在旁边亮了好几度，声音都听起来欢快了不少：“现在有完善的法律制度呢，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律~盗窃、破坏、文物最高可判无期。”
“而且，康四爷他们还涉及暴力犯罪、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只要有充分的证据，法律绝对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萧砚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证据？”
在他生活的时代，哪需要什么证据。
再多的证据，皇命一下，人头就得落地。
c088：.......
“那个，现代社会讲究依法治国。”c088阅读材料接着给萧砚解释，“需要实物证据、书面材料、视听资料等。比如康四爷的账本、犯罪工具、伤者验伤报告、目击者证词等。”
萧砚若有所思：“证据.....”
“没错。”c088周围出现了几个特效，一会儿是警察的帽子，一会儿是沾满碎片的小匕首之类的。
“现在警察那边有专门的刑侦人员，会进行现场勘查、物证提取、痕迹检验等。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就能将康四爷绳之以法啦。”
萧砚点点头。
虽然有些麻烦，但这确实是个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
找到老李和其他伙计后，萧砚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道黄符，这些都是他在宫中精心炼制的爆破符，寻常的城墙都能轰塌，更何况一个墓道。
“拿着。”他将符箓递给老李，“等我把康四爷送来后，就把这甬道炸了。”
老李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不敢大意。
他还记得之前见过萧砚用类似的符箓开路，那威力，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萧爷，您的意思是......”老李试探着问道。
“康四爷那些人，我会将其传送过来。”萧砚语气平静，“你们报警，说他们盗墓、破坏古墓。”
老李立刻明白了萧砚的用意。
这是要给康四爷扣上一顶破坏文物的罪名。
这计策当真是狠辣，可对付康四爷这样的人，又何需手软？
“您放心。”老李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我们这边一定办得妥妥的，兄弟们都恨透了康四爷，这次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安排好这些，萧砚才去寻找乐霆的下落。
剩下的事，便是乐霆所知的了。
次日，乐霆从昏迷中慢慢转醒，感觉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疼。
不过比起昨晚，那种灼烧般的痛感已经减轻了许多，看来是萧爷的治疗起了作用。
他打开手机，刚看了一眼，就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扯动了后背的伤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萧爷！”
萧砚正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转动着轩辕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手指扣住轩辕印，眉头微皱：“别乱动。”
“您快看这个！”乐霆顾不上疼痛，将手机递给萧砚。
屏幕上正在热播一段直播录像，播放量已经突破了百万。
画面中是老李和其他几个伙计，他们特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和平时那副市井气息完全不同。
“听说这边山里有处奇特的溶洞。”老李扶了扶头上的探照灯，对着镜头介绍道，“我们准备进去探索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另一个伙计适时地补充：“对，咱们这个直播间经常进行这种野外探险，之前在西边还发现过一处遗迹呢，家人们点点关注不迷路。”
镜头跟随着他们往山里走，专业的设备和熟练的动作。
弹幕飞快。
全都是什么【前方高能】【无意点开】之类的字，看的萧砚云里雾里。
视频继续播放，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等等！这、这里怎么有人？”
镜头猛地抖动，随后对准了黄帝陵旁边。
只见康四爷和他的手下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一个个都昏迷不醒。
周围散落着各种盗墓工具，还有一些明显是从墓中取出的文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被爆炸炸开的甬道入口，碎石瓦砾洒了一地，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人为破坏的痕迹。
“天哪！这是在盗墓？”镜头剧烈晃动，画外音带着震惊。
“快报警！”老李的声音异常坚定，“这是重大文物犯罪现场，得赶紧报警！”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这不是康家的四少爷吗？】
【这是什么墓啊？】
【我去，胆子也太大。】
【这罪够判几个无期了...】
评论区更是炸了，各种爆料接连不断：
【我爸以前就是做古董生意的，听说康家早就干这种勾当了。】
【前几年就有人举报过康四爷，可惜一直没证据。】
【我朋友就在文物局工作，说上面已经重视了，马上要派专家组过来...
乐霆兴奋的说道：“事情发酵得比想象中快，现在全网都在讨论这个，警察那边已经出动了好几个专案组，听说连国家文物局都惊动了！”
他一边说一边刷新页面，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曝光：“您看萧爷，他们在现场勘查时，还发现了好几件一级文物。文物专家说，光是这些东西，就够判个十年八年的。”
两天后，老李和其他伙计终于回来了。
萧砚选了个僻静的山谷，给众人做了场法事。
他取出轩辕印，印中蕴含的先天之气化作点点金光，在山谷中流转。
金光缓缓笼罩在众人身上，那些常年跟随在他们身上的阴寒之气和多年积累的煞气全部都被驱散。
“以后都不要再干这行了。”乐霆站在萧砚身边，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跟着我，让兄弟们吃了太多苦。出生入死这么多回，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开眼。”
他从怀里掏出几沓厚厚的信封，递给老李和其他伙计：“这里是一些钱，你们拿去做点正经营生吧。”
那是他这些年攒下的积蓄，留了一些准备拿去给狗剩爹，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乐爷......”老李接过信封，手都在发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您这是何必......”
其他伙计也都红了眼眶。
跟着乐爷这些年，虽说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可乐爷待他们如亲兄弟。有什么好处都先想着他们，遇到危险也是自己冲在最前面。
萧砚叹了口气：“往后好好过日子，莫要再去招惹那些邪祟之物。”
他这些天一直在准备这法事，灵气薄弱，但好在，结局是好的。
这些人被轩辕印的先天之气净化，往后就不会再被那些煞气缠身，也能避开一些灾祸。
这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法术，但能感受到身上那股暖洋洋的感觉。
“谢谢萧爷，谢谢乐爷。”老李抹着眼泪，“您放心，我们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绝不会再去碰那些脏东西。”
“都起来吧。”乐霆上前扶起众人，声音沙哑，“这些年多亏有你们在，要不是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哪有今天。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夜风吹过，带着几分萧瑟。
看着老李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乐霆轻声开口： “萧爷，我想先回趟老家。”
萧砚侧目看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乐霆要去做什么。
“得去看看狗剩他爹。”乐霆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声音有些沙哑，“那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就剩下狗剩这一个儿子，这消息得我亲自去说，得好好跟老人家解释解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手指微微发颤。
那是他专门给狗剩他爹留的一笔钱：“老人家这些年把狗剩交给我，我却没能护他周全，这钱虽然不多，但总得表个心意。”
信封有些发皱，那是他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
里面的钱，本来是想着等狗剩成家立业时给他添置房子用的。
狗剩人生里，其实也就三件事。
赚钱给老爹养病，赚钱娶媳妇，赚钱买个大房子。
说完这些，乐霆突然沉默了。
他偷偷瞄了眼萧砚，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总是带着痞气的眼睛此刻泛着微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青丝被吹动，萧砚背对着月光，月光在他身上打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乐霆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这样的人物，可不能跟他受苦。
“萧爷。”他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涩，“这些日子，多亏有您在，不然我早就交代在康四爷手里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萧砚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我知道您找到轩辕印了，想必是要......要走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会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要是真叫我一直跟着您，对您来说也是负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还在强撑着笑。
萧砚静静地看着他，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他想问问，这土夫子，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种话，不是在赶他走？！
乐霆自嘲地笑了笑，右手无意识地抠着左手的茧子：“您别嫌我话多。就是......就是想说，这一路，谢谢您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走的速度很快，甚至还抬手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扑上去抱住萧砚的腿，像个孩子似的哭着求他别走。
就这样吧，他想。
能遇到萧爷，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够了，真的够了。
c088尖叫一声：“追啊！宿主你还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