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楼近些日子遇到了些麻烦。
准确的说，应该是越通遇到了些麻烦，连累得红锦楼的诸人也奔波劳碌着。
他被人监视了。
他来?县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何县令。为着促成此事，他甚至愿意将秘密透露给毫不相干的人。
可也正是将这事透露给季以遥后，他担心季以遥泄密，也暗自安排着人手监视他。这一监视才发现，有人想做那捕螳螂的黄雀。
在发现这一事后，他没选择除掉监视着他的那人。而是顺着这藤，想去揪出幕后之人来。
可却没想到，这一摸，竟令他折损掉两名大将。
这二人中有一人，是他上头为着?县这事特意派给他的。他不仅是上头那人的心腹，更是作为上头那位左膀右臂的存在。
不提要怎么跟上头解释，只管如何将现在的局面再次掌握住主动权，就已经让越通焦头烂额。
若只是折损人才便罢，关键连是谁令他们大受损失都不知道。
越通只感到奇耻大辱。
这是他头一回失去对事情的把握权。因此他派出红锦楼的全部人，也要将背后那只手给揪出来。
“主子，青云那边有消息了。”
一身黑衣的青鱼恭敬地对着窗边站立的男子道。
男子负手看向窗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的云朵缓缓飘浮而过，神色无波无澜。屋中常日燃着的小火炉里头连一丝碳灰都不见，更没有屋中常日飘浮着的茶香了。
“多久了？”
男子声色冰冷。
“……回主子，已经快三月了……”
“呵，这么久才查出消息，真让我怀疑，我花众多心思打造的红锦楼里头，装的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
青鱼砰一声地跪下。膝盖和木板撞击的声音十分清晰，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意浮现。
“属下无能。”
越通沉默不言，半晌，他才冷声道。
“说说吧。”
“赤影在京都发现疑是那幕后之人，偷摸跟了上去，却不幸被人发现。青云恰好在附近，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可他还是晚到一步，赤影已是重伤不治，可仍存住一口气，坚持等到了我们的人。据赤影描述，那伙人为首的有些像……三皇子身边的黑鹰。”
“黑鹰？”
“就是圣上赐给三皇子的暗卫。赤影曾同黑鹰一同训练过，也算是十分熟悉。”
当今圣上着实顾念父子之情，如今宫中四位皇子，除去尚不满三岁的五皇子和早已故去的二皇子，剩下三位皇子圣上都给亲赐了暗卫，分别是太子身边的赤影、赤峰，三皇子身边的黑鹰，以及四皇子身边的虎冲。
皇家训出的暗卫自然比普通暗卫更加精干。
可越通的关注点却并不在黑鹰。
“什么？赤影死了？”
“……是。”
越通将小几上的玉石茶杯狠狠往青鱼的方向一掷，青鱼连躲也不躲，任凭玉石的茶杯狠狠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随着茶杯地掉地破碎，他的额头也流下两路猩红的鲜血。
太子就是越通上头之人。
这次为着?县这事，太子不过也只借与他二人位，眼下这人竟是尽数折损进去。
“三皇子……”
越通有些咬牙切齿。
三皇子是贤妃所出。先后去世数年，圣上未再立后，宫中一应事务皆由贤、德二妃处置。
贤妃母家曾在当今登位前站错了队，当今仁善，未追究他家过错。可他家仍是惴惴然，在今上第一次选秀时，将年轻的贤妃送入宫中。
今上虽是不追究站错队之家族的不是，可也是心怀芥蒂。只给当时的贤妃封了个最低品的采女，可如今，那个低微的采女却已是爬到了一妃主位。
传说是她淡泊名利，才惹得君王侧目。甚至在同德妃一道掌权时，也只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越通自小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能从低处爬到高处之人，有几个是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一向表现得不热衷于权势的贤妃和三皇子，掺和进了这事，甚至连圣上赐下的暗卫都敢暗害。
说明什么？说明贤妃同三皇子所图不小。
太子是先皇后遗腹子，一出生便册封东宫，无论在正统还是身份上，既占长也占嫡。太子为人虽是狠辣些，但自小被看重，才能学识是没得挑。
三皇子若真想打什么主意，不过是痴人说梦！
“传令下去，全力追杀黑鹰。”
三皇子一党既敢对他们下手，自然也得承受得住他们的反击。
也因着此，碧娘子腾不出空来，再去鸡鸣村。
又是一月过去，在外赶考的季以远和徐大宝才赶回家中。
季以远瞧着如常，反倒是出发时信心满满的徐大宝瞧出有几分沮丧颓废。
正巧，季以遥也再次从县城里放假回来，他听闻此事后，携着徐笙去往徐家一趟。
徐大宝二人已回家两日。据姜氏说，徐大宝回来几日，便在房间中关了几日，情绪十分低落。
“大宝，你姐姐姐夫回来了！”
姜氏领着徐笙季以遥站在徐大宝屋门前，神色担忧。
里头并没有应答。
季以遥同徐笙相视一眼，徐笙首先凑到屋门前哄道。
“大宝，把门开开，我是姐姐。”
屋内还是沉默。
屋外人也没了招儿，静默地等候半晌，房门终于打开。
徐大宝两日不曾出房门，姜氏每日将饭菜水壶送到他门口，也不见他动过。如此，不过两天，徐大宝原本圆润的面部出现一些棱角，眼底下有着明显的两股乌青，神情中更是失去光彩。
“大……大宝？”
姜氏捂住嘴不敢认面前这个邋遢憔悴的儿子。
徐笙心底也盛满了心疼。她上前去拉住徐大宝，“你怎么这么傻，不过是一次考试不过，又不是再没机会了。”
“……姐，姐夫。”
季以遥皱起眉头。
“大宝，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还年轻，不宜操之过急。一次的失败没人会嘲笑你，可若是因为一次的打击而一蹶不振，这才会让我看不起你！”
季以遥深知响鼓得用重锤，轻飘飘的安慰对此刻的徐大宝并无用处。
“你这幅样子，连累得你爹娘和你姐为你操心，你认为这合孝道吗？你应该从失败中学到什么，或许你是可以浑浑噩噩度过这几日，可你要浑浑噩噩度一辈子吗？”
谁都没想到季以遥会劈头盖脸地将他一顿训。徐笙连忙去拉季以遥，她是怕极自己唯一的弟弟会想不开，若真出了事，这无异于是断了徐家的根。
季以遥被自家娘子拉扯住，只摇摇头，也不再说——他的话已经说完。
他上前一步，轻拍徐大宝的肩头。而后转身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徐笙离开了徐家。只剩下低垂着脑袋、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立在屋门口一言不发的徐大宝，以及在一侧左右为难的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