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滚筒洗衣机”式眩晕体验袭来。
铁锤这一次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很可惜身体并没有准备好。
所以，当她终于再次落在炮灰的空间中时，还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扎着双马尾的小萝莉飘到她面前，体贴地给她拍了拍背。
铁锤抬头，原本是想说句谢谢。
但在对上小萝莉那双充满了怜悯——对弱者怜悯的眼神时，她默默收回了想要说的话。
行吧，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弱鸡了。
上个世界最后的大杀四方太过痛快，差点让她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这样清醒清醒也好。
“我记得你说过，我精神力变得足够强之后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你之前那宿主变得足够强，用了多久？”
缓过那阵晕眩后，铁锤看着炮灰，到底忍不住问了出来。
炮灰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她创造的，她创造出我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上百个世界了，精神力就已经足够强了。”
上百个世界……吗？
铁锤短暂地震撼了一下。
再想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三个世界，她突然就感觉又想吐了。
“锤锤姐，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炮灰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认真。
铁锤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容吹散了她心头笼罩的阴霾。
“嗯，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她轻笑着说，不知这话是说给炮灰，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些人希望她在这些世界中沉沦，被消磨掉棱角和傲骨，变得乖顺温良。
可她却试图让这些世界成为她的磨刀石，她想变得更加锋利。
她还太弱，她会被打倒，但她永远不会倒下。
就算命运打败他100次，她也会第101次爬起来。
变强是很难，但她别无选择。
见铁锤没什么事了，炮灰开始怒骂主系统。
“主系统这个狗东西，上个世界，居然让你成为了个机器人！害得老子根本没办法联系上你。迟早有一天拆了这个不择手段的狗系统！”
炮灰小嘴叭叭的，俨然忘了自己当初总被骂“狗系统”时，义正言辞说过“为什么要骂狗，狗有什么错”。
终究是狗错付了。
“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铁锤笑着抓住炮灰因为激动在空中甩来甩去的高马尾。
不择手段吗？这算什么不择手段，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群人将她丢进这个由无数虚拟世界构成的“环界”中，目的不就是为了控制她嘛。
还能有什么比直接让她成为一个依靠指令行动的仿生人更方便控制一个人呢。
“不知道下个世界狗……主系统还会给你安排什么恶心的身份。万一又和上个世界一样，我都不能帮上你什么。”
炮灰对上个世界它登场太晚耿耿于怀。
看着铁锤最开始被那群人渣欺负时，它很急，可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铁锤反而笑了笑安慰它。
经历了三个世界，她对炮灰的疑虑基本已经消除。
她很感激炮灰的出现，但她却也从未想过过多的依靠炮灰。
人活在世，大部分事情终究都只能依靠自己的。
“走吧，我准备好去下个世界了。”
****
鹂娘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不算上乘的铜镜照出她模糊的面容。
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一看就是哭肿的。
但比她那双眼睛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的一道疤。
丑陋的伤疤蜈蚣一样趴在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诉说着当时的凶险和她的命大。
鹂娘缓缓抬手，摸了摸这道疤。
伤疤早已完全愈合，摸上去并不疼了。
“小姐，该吃药了。”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茗奴端着药走进来，轻声呼唤鹂娘。
“端过来吧。”鹂娘开口，发出的却是一道暗哑难听的声音。
她曾是最出色的歌姬，拥有如黄鹂般婉转动听的歌喉。
可如今，拜脖子上那道伤疤所赐，她的声音彻底毁了。
见鹂娘端着药迟迟不喝，茗奴大着胆子劝道：“小姐，我知道方大人离开，您很伤心。但再伤心您也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啊。”
茗奴口中的方大人名为方建章，是鹂娘的……主子。
曾经的。
三天前，方建章来到这间安置鹂娘的小院。
他已有月余未至，鹂娘欣喜非常，想要精心梳妆却又担心叫他等得太久。
她一腔热情地去见方建章，却不想方建章来和她做一个了断的。
“鹂娘，我以后不会再来了。这栋院子我留给你，之前伺候你的奴仆也会继续照顾你。”
方建章将一个精致的匣子推到她面前：“这里是宅院的地契、奴仆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钱……”
鹂娘怔怔地看着方建章，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方建章将木匣塞进她手中。
鹂娘迟迟回神，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俯身行礼：“奴拜谢大人。愿大人一世平安喜乐。”
低眉顺目的姿态遮住眼中那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知道方建章为什么要来和她了断，因为他终于要娶到他的心上人了。
方建章有一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的。
而她不过是方建章随手救下的一个玩物，她也是早就知道的。
可是，当这一天到来时，她却仍是忍不住地难过。
难过得像是有人拿着钝刀一下一下在剜着她的心。
目送方建章离开后，鹂娘努力含在眼眶中的泪终于簌簌落下。
她摇摇欲坠地扶住茗奴，哑着声颤抖道：“茗奴，我的心好痛啊……”
鹂娘是真的很喜欢方建章，喜欢到可以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对鹂娘来说，方建章便是她的全部。
所以，方建章离开当日，她便病倒了，在病榻缠绵三日，几乎去掉了半条命。
收回思绪，鹂娘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美人儿，茫然地喃喃自语：“可是，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方建章呢？”
喜欢方建章什么呢？
喜欢方建章将她当做个玩物一样安置在外宅，高兴时来看看她，不高兴时便将她抛之脑后？
喜欢方建章带她去赴宴时，让她这位第一歌姬为他的那些兄弟们唱曲，饿着肚子一唱便是两三个时辰？
喜欢方建章为了讨那位心上人一笑，将原本已经送了她的花灯要走？
还是喜欢方建章亲眼看见她被那位心上人一簪子划破脖子，却对她说出“唐小姐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她好像突然就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方建章了。
仿佛这一病让她的脑子变得清醒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