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听懂了，灵光一闪，急切道：“王妃，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去二皇子府救另一个人，这样海棠的嫌疑便清了，另一个人就成了她的替死鬼。”
叶舜华无奈弹了她脑门一下。
“这法子你能想到，难道清鸢想不通？斗一个聪明人，你必须想在她的前头，想一想她会怎么想。”
清芷捂着脑门，愣愣道：“那……那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偏去救海棠？这样她会以为您算到了她怎么想，反而保住了海棠，而更怀疑另一人。”
叶舜华眸色冰冷，果断摇头。
“不，她是打定了主意，谁都不会给我。这两只断手也告诉了我，清鸢的手段毒辣，即便只是怀疑，她也宁错杀不放过。”
“若你是二皇子府的主子，你还会要一个残疾的丫鬟？无论是戚姝炜的人也好，还是我的人也好，她压根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
“可她必须让我的人活着，因为她想从那个人嘴里套出来一些关于我的信息和安排，所以她才想用这种法子来确定，到底哪一个人才是我的。”
清芷都快听晕了。
“那……那……王妃，那咱们到底去救哪一个啊？”
叶舜华又弹了她一下。
“看来你的聪明劲儿就只是昙花一现。二皇子府咱们是得去一趟，但只是兴师问罪。”
她望着那漆盒上的鹞鹰纹样，随手从两个棋奁里取了一枚黑子、一枚白子，捏在指尖，轻而缓的搓玩着。
似在怀念什么，沉默良久，才沉声道：
“我谁都不救，她若想知道哪个是我的人，休想借助我来判断，让她自己想办法。”
清芷着急，扯着她的袖子。
“王妃，那海棠呢？海棠怎么办？！您不是那种眼睁睁看着手下丧命的冷血怪物啊！”
她又叹一口气。
“去找重明，告诉他我需要假死的药，让他尽快制出来，越快越好。”
“海棠……”她攥了攥拳，方才瓷片割出来的伤口渗出了些许猩红。
“要保她的命，她只怕要受几日折磨了。”
清芷得令要走，走到门口时又被叶舜华叫了回来。
“慢着，你再去传个话，让重明安排几个莽汉，下手知道轻重的那种，让他们……谢家大房的那位大爷在哪当差来着？”
清芷愣了愣，回忆一会儿道：“之前在侯府，大小姐好像说过一次，在鸿胪寺尚宝司任司丞吧……”
叶舜华当即拍板。
“成！让他们拿着麻袋在鸿胪寺和谢家之间的路上埋伏着，给我狠狠揍他一顿！若是学不乖，再伙同他那个恶婆娘刁难大姐姐，就再来一次！打到他开窍学乖为止！”
莫名其妙挨顿打，应该开不了窍吧……
清芷挠头。
“王妃……那他要是怎么都不开窍呢？您总不能把朝廷命官活活打死吧……”
叶舜华两眼冒着凶光，笑容逐渐阴森，看得清芷后脊发寒。
“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就给他和他婆娘，还有大姐姐那迷糊婆母，都找点儿事干。”
——
三日后，二皇子府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等门房通报，清芷三两脚便把下人和府兵一个一个踹翻，叶舜华面如冷霜，径直去了后院。
往戚姝炜的正厅里一坐，瘟神一样。
清芷、流月、流萤三个丫头，也跟失心疯了一样，见什么砸什么，见谁打谁，流月流萤打不过就动嘴咬，不一会儿二皇子府下人便都作鸟兽散，纷纷跑去求爷爷告奶奶。
眼见屋里东西除了桌椅全部稀烂，戚姝炜赶来，头上的步摇稀里哗啦，面容憔悴，仪态都给吓没了。
“四弟妹，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硬闯二皇子府，即便你是亲王妃也不该如此霸道吧？！”
她也窝着火，茑萝已经被安宁润逮去有几日了，始终没消息。
她想不出茑萝会犯什么错，但总是忍不住怀疑，安宁润不会动了她丫头的心思吧？
虽说茑萝是陪嫁丫头，照理说是可以给男主子做通房的，可戚姝炜打心底里一万个不情愿。
于是这么颠来倒去的几天下来，戚姝炜整个人要被那些胡思乱想给生吞活剥了。
叶舜华把茶碗一放，眼里射着刀子，看出来她状态不好，更明白判断没错，当下一点体谅她的意思也没有。
“你问我要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们安的什么心！”
清芷把那漆盒往厅中一扔，两只沾满脏污的断手滚落，片刻惊起一群莺莺燕燕。
戚姝炜是大家闺秀，没见过这个，看清之后，精神本来就不济，吓得差点当场翻白眼。
“这……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四弟妹，你莫不是来故意挑事恶作剧的？”
叶舜华不依不饶，指着地上的东西就开骂。
“谁挑事！这明明就是你托大皇嫂送给我的生辰礼！二皇嫂，即便襄王府与二皇子府不大对付，可我扪心自问也并未给你使过什么绊子！你在我的生辰之时煞费苦心送这一对脏东西给我！你居心何在啊！枉你还是名门贵女，你戚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戚姝炜愣了。
“你说这是我托大嫂嫂送你的？”
“不然还有谁！要不要请大皇嫂过来对峙！”
她言之凿凿，戚姝炜也半信半疑。
尽量不看断手，鼓起勇气细细看了几眼那漆盒，戚姝炜明白了。
“四弟妹你误会了，这盒子不是我的，这是于姨娘的。她说过去服侍过你，难忘旧恩，知道二月初二是你的生辰，才特地私下里找到我，说如果我要托人送礼，顺便也把她的礼捎上。她送的东西我又不好打开看，所以我……我实在不知里面装的居然是这个呀！”
叶舜华往椅子上一靠。
“你既说是她送的，那你把她给我叫来！反正二皇嫂，我不妨告诉你，无论是谁办的，这东西都是从你们二皇子府出去的！这桩子事，我算跟你们没完！”
戚姝炜头皮发麻，连连挥手冲下人。
“快去！快去把于姨娘找来！”
这下可给二皇子府惹了大事了！
面上的焦急之下，戚姝炜心里实际还藏着两分窃喜，甚至有点庆幸今日叶舜华来闹了。
若真是于姨娘送的，便叫叶舜华随便发落她，有亲王妃这么个身份一压，即便是打残甚至打死，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样不过她的手、不是她的责任，便除掉一个宠妾，安宁润也不敢去找襄王夫妇叫板，更没理由责怪她。
算来算去，这可不就是一次天赐良机嘛！
没多久，清鸢来了，进门之后似乎丝毫不意外，主位上坐着的居然是叶舜华。
“妾身请常德王妃安，请二皇子妃安。”
戚姝炜都快急哭了，抖着帕子指地上。
“你还请什么安？你看看，这……这脏东西便是你让我送给四弟妹的贺礼？”
清鸢瞥了一眼，随后走过去蹲身细看，微微蹙眉，轻咳两声掩住了鼻子。
那两只断手太脏了，上面都是污垢，且臭气熏天，像刚从茅厕捞出来的一样。
若非能隐约看到右手上的伤疤，她简直认不出这是她送出去那双。
起了身，她微微笑着看向叶舜华。
“是妾身送的，王妃莫不是不认得？这可是一份厚礼。”
叶舜华皮笑肉不笑，分毫不让回看她，底气十足，没有半点心虚。
“这天下谁没生两只手？若是熟识之人，我或许会认得。然而说到这府里，我称得上熟识之人，唯有你而已。这一双，很明显并非从你身上得来，我缘何认得？！又怎会算厚礼？！”
清鸢显然不信，用帕子掩着口笑了笑。
“倒叫王妃失望了，自然不是妾身的，妾身有罪。但是也请王妃好好想想，是当真不认得这双手吗？”
叶舜华眸色冷冽。
“你还想要我说几遍？你随便找个什么驴马的蹄子丢给我，便要叫我认？阎王爷也没你霸道！”
戚姝炜不习惯叶舜华的说话方式，在一边掩口轻咳掩饰尴尬。
清鸢倒是神色如常，甚至在旁人看来，有点高兴的意思，应对自如。
“妾身不妨再提醒王妃一句，这双手来自于另一个你的熟人，也是二皇子府的人。”
叶舜华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冷笑着迫近。
“我的鸢儿，我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这二皇子府里，只有你是我的熟人，有着十二年交情、同吃同睡、却在背后狠插我一刀的熟人！”
她瘦是瘦了，然气魄仍在，且眼窝轮廓更明显，显得她尤为锐利。
清鸢之前经过彻底全面的心理建设，能做到面色不改，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颤了颤，腿也很窝囊地发软。
她这般鹰视狼顾，甚至比过去更骇人。
掐紧了手指，强忍住后退的本能，清鸢敛眸道：
“是嘛，那为何我听说，王妃在离开侯府之后，一直在追杀那个人？按理说恨一个人恨到要她死，该算是最熟悉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