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喜欢，有什么舍不舍得，就叫雪莲每日都到我这观摩吧。”
邹令仪的笑容一僵。
“这……啊，王妃有所不知，妹妹这雪莲啊，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每每在姐姐面前，她都太紧张，只怕记不住东西的。不如……劳烦沐晓每日到妾身那走一趟，雪莲也好塌下心去学。”
可以了，这茶还得处置呢，懒得再纠缠。
叶舜华脑袋放空了一会儿，便点了头。
“好吧，就让沐晓每日辛苦一趟。”
目的已达，邹令仪给雪莲使了个眼色。
“姨娘，您该回去敷药了。”
“这么快？我才陪姐姐说这会儿话……”
邹令仪一脸不舍，但身体却诚实，立马站了起来。
叶舜华摆摆手。
“无妨，妹妹的身子要紧，快回去吧。沐晓，代我送邹妹妹回去。”
“是。”
“妾身多谢姐姐。”
三人福身走了。
流月目光闪烁，突然停下了手里的活，也屈膝给叶舜华行了个礼。
“王妃，奴婢晨起收了些清露给您泡茶，现下才想起忘在了歇房，奴婢去取。”
“去吧。”
清芷看了看流月的背影。
“王妃，她……”
“嗯，你不用去了。”
流月出了殿门，蹑手蹑脚屏息跟上了沐晓三人。
眼下冬日，白天短夜晚长，邹令仪能看见的时间也就少了。
敷药是早晚各一次，现在还不到时候。
三人便没有回仪静斋，而是去了仪静斋后面的羡雪楼。
羡雪楼是王府之中最高的建筑，建在假山之上，用以观景。
冬日景色虽萧索，但总不至于一片漆黑，也算勉强能欣赏非王公贵族之家的人间烟火、世情百态。
雪莲伺候邹令仪在楼中坐下，倚着美人靠。
即便看不清，邹令仪还是将沐晓从头到脚慢慢打量了一遍。
“沐晓，你入府伺候多久了？”
沐晓不喜欢叶舜华，但打心底里更不喜欢邹令仪。
邹令仪不过是个半瞎子，脸蛋虽不错，态度也和婉，可沐晓就是能感觉到这位姨娘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王妃尚且不至于，她一个姨娘端什么主子款？
“半年多了。”
“叶瑾待你可好？”
“叶……瑾？”
沐晓略带疑惑，邹令仪很是不屑的露齿笑出了声。
“半年多了，却连她叫什么都不知？”
真是废物，这种无能之辈能成什么大事？
雪莲在一旁提醒道：“沐晓姐姐，襄王妃姓叶，闺名瑾，怀瑾握瑜的瑾，意为美玉，舜华是其表字。”
邹令仪眸中泛起浓重的不悦。
“说这么多做什么，怕我把你当成哑巴卖了？！”
雪莲瑟缩。
“奴婢……只是想给沐晓姐姐解释清楚……”
解释可以，但邹令仪总觉得雪莲这是在夸叶舜华。
沐晓看懂了，又担心她们主仆二人因为王妃的名字吵起来，会引人注意，急忙答道：
“王妃平易近人，没有贵家千金的跋扈劲。”
邹令仪的眼光挪到了沐晓脸上。
“你的意思是我跋扈？我比她还难伺候？”
若非良妃那边的人提前叮嘱过沐晓，让她暂且忍一忍、让一让这位姨娘，依沐晓的性子，非给她几个耳光不可。
“奴婢只是回答姨娘的问题，奴婢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还有，私下里不准唤我姨娘！”
“是……可是……”
沐晓耐着性子，为难地看了一眼雪莲。
雪莲心领神会道：“虽说……唤一声姑娘即可。”
虽说不合规矩，可这位姨娘着实听不得“姨娘”两个字。
邹令仪一听却白眼一翻。
“我已嫁人，被你们姑娘长、姑娘短的叫，像什么样子！”
雪莲也无奈了，怯生生问她：“那奴婢们……”
“叫王妃！”
……
雪莲学乖了，没说话。
沐晓却一皱眉。
“这是僭越，若落入旁人耳中，麻烦可不只是奴婢与雪莲妹妹的。”
还有你邹姨娘的。
“僭越？”邹令仪冷笑，“你家主子没告诉你，让你跟着我是要干什么？”
“……说了的。”
“那你早叫和晚叫有什么区别？反正王妃之位早晚会回到我手里。”
这人疯得厉害，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沐晓虽不大情愿，但还是冲她弯了弯膝盖。
“王妃说的是。”
邹令仪得意一笑。
“算你识相。我问你，你跟她这半年多，可曾见过她私会外男？”
沐晓想都没想就摇了头。
“不曾。王妃每日的生活都无甚规律，但除去必要出府的时候，大都只在王府中，习武、听戏、读书，连女客都少见，更不用说什么外男。”
“那是你被她骗了！眼睛也不够亮堂！我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她会时不时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入府偷欢！”
邹令仪想到清鸢那笃定的态度，不禁腹诽，叶舜华果真是个野丫头，连礼义廉耻都没有。
沐晓的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良妃是个难伺候的，稍有不顺心就会责骂下人，沐晓又已离宫半年有余，叶舜华一直纵着她，她如今哪里还有耐心一直受着邹令仪这般拿话刺她。
强忍脾气，沐晓决定快刀斩乱麻，长话短说。
“奴婢自不如您心明眼亮，您有话直接吩咐吧，奴婢照做就是。”
下一刻，“啪”一声脆响，邹令仪的巴掌就招呼在了沐晓的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不清，长长的指甲痕距离沐晓的眼睛仅一分距离。
“你这狗奴才！敢讽刺主子？！”
这时候可不该打沐晓，雪莲不拦不行了。
“姑娘！沐晓姐姐还要近身伺候王妃，若脸上有伤，王妃问起来，您不好交待啊！”
雪莲抱着胳膊，邹令仪气恼，用力甩开她。
“我是襄王府的恩人！她一个奴婢对我出言不逊，我出手罚她是理所应当！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再说了……”
她瞪着沐晓冷笑。
“你问问她敢吗？她敢去跟叶瑾告状？如果叶瑾知道了她在为谁做事，会大度到留她狗命？”
沐晓捂着脸，咬着唇，愤愤然盯着地面，敢怒而不敢言。
她不敢，若叫襄王妃知道真相，能不能饶她虽是未知，可她坏了良妃的事，良妃和二皇子那边却是一定不会放过她。
这邹姨娘与他们有勾连，现在她还得罪不起她。
她不再还口，邹令仪很是得意。
让这些贱奴乖乖听话，下马威果不其然是少不了的。
“沐晓，放聪明些，你能活多久，又能在王府活成什么样，不是取决于他们任何一方，而是取决于我。今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盯着叶瑾，想办法抓住她与人私通的证据，我可以许你好好活着。”
这件事太难了，王妃若真做了，又怎会半年多丁点不露马脚，也没有任何风声？
沐晓松了牙关，下唇上有两个浅浅的牙印。
“若是王妃没做，奴婢当真抓不住呢？”
邹令仪毫不留情，恶狠狠道：
“真是废物，蠢笨无用。那就跟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通通气，三人成虎，她做与不做都是做了。”
要她散布谣言。
沐晓心里明镜一样。
这的确是个办法，可邹令仪这是仗着谁在抖威风。
给她脸色看？还不知道现在支持她的人，背地里却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吧？
沐晓强压下火气，福了福身，挤出一脸乖顺的微笑。
“是，奴婢会照您的意思去做。眼下的话，您以学做茶为借口，奴婢担心王妃事后会过问，或是见到雪莲妹妹做茶时有所怀疑。不如咱们先去您那，奴婢给您做两盏茶吃吃，雪莲妹妹看一看，也好能应对。”
邹令仪对她的态度转变十分满意。
“很伶俐嘛，好，反正就目前看来，做茶也是你唯一能拿出手点的本事了。”
雪莲扶着邹令仪走在先，沐晓垂首跟在后，手藏在袖中，嘴角微微翘起，一路都在冷笑。
姨娘，奴婢接到的命令，可不只是配合您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