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远征进来奉上茶水后，高顺问道:“纪兄此话何意？”
纪远征叹道:“我们纪家与你们一样。”
高顺眼睛瞪大:“你是说你那里的人也少了？”
纪远征点头:“矿场加上商铺，工人少了差不多三成，而且多数都是一些技工。”
高顺皱眉:“如此说来应该不止你我两家，整个城里人怕都少了三成。”
纪远征点头:“而且，秦昊在此之前并没有向北城招过工，所以此次留在新区的大部分都是北城人。”
“这群狗东西！即便人数减半也有至少五万是我们齐国人！”
纪远征面有忧色的看了他一眼，叹道:“新区各方面要优于老城也是事实。”
高顺面上少有郑重神色说道:“武宁城南北分割而治，一直是我们北城忧于南城，也是北城吸引南城人入住，秦昊此举无异于动了我们根基。”
纪远征点头:“我也正是有此顾虑，不过即便明知如此，我们也不能拿那秦昊如何，因为这都是百姓自己选择，秦昊此次只是顺势而为，你我即便不满也找不出借口出手。”
高顺起身背负双手，来回踱步。
片刻后皱眉说道:“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个秦昊”。
纪远征看了他一眼也是郑重点头:“以前我说秦昊此人深谋远虑，每走一步必有深意，现在来看也的确是如此。”
高顺道:“何以见得？”
纪远征道:“我们以秦昊的身份来揣摩便知。比如，他初来武宁毫无根基，所以这个时候没敢拿城里如何，而是另辟蹊径在城外另建新城。”
高顺来回踱步接口道:“如此一来他与城中各方势力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加上对他建设新城无人看好，所以几乎没有任何一家势力与其作对。”
纪远征点头:“这个时候他要对付的仅仅只是县衙内部。”
高顺也皱眉理着思路说道:“也就是说他进攻城里的步伐，是从“易帜会”和“促统会”之争的那场大火开始的。”
纪远征点头:“可叹你我还当时都参与其中不说，还为其贡献了一份力量。”
高顺道:“不止如此，还让你欠了他的人情。”
纪远征道:“只是当时你我毫无觉察，现在想来，那场争斗结束你我两家和钱四各有损失，反倒是这个秦昊置身事外却占了莫大便宜。”
高顺再次点头道:“不仅彻底消除了“共济会”和“促统会”这两个捣乱组织，还让他拿下陈彪，让警察进入到衙门维护治安，等于说我们是在帮他扫除衙门里的障碍。”
纪远征道:“这个时候他整顿县衙名正言顺，而且与你我无关所以我们不会出面阻止。”
高顺道:“事后只剩马文，却更是不堪，被秦昊引进瓮中而不自知，结果也让秦昊一举拿下，自此让他彻底掌控了武宁县衙。”
纪远征摇头道:“那次也不能怪马文无用，当时的情形你我也分析过，无论从哪方面看，秦昊在面对马星河的时候都必败无疑，谁能想到会以马文吐血收场？”
高顺道:“事后秦昊彻底掌控县衙，连发数次公告，当时你我只是看公告内容却不看这件事情本身，从而不解其意。”
纪远征道:“现在来看，那几个告示的最大作用就是宣告全城，公告上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昊的武宁县衙开始正式接管全城，也意味着秦昊的争斗从县衙内部转移到了武宁县城。”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也不是全无用处，公告上面宣告南北平等，此次就让他拿来处理那面馆的事了，这么说，在当时他就有此考虑了？”
高顺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沉吟着继续说道:“你说他自此转移了目标也是不错的，整合县衙之后秦昊没有了后顾之忧，又以新修河道为名，把胡郑两家彻底绑在一起，这是他把手伸进县城的第一步。”
纪远征道:“这期间他又以新区的水泥、玻璃等新奇物品，也把你我两家和钱四拉入其中。”
高顺道:“至此，武宁五大家族捆绑在一起为其所用，这才导致了如今新区如今的局面。”
纪远征叹道:“只可惜我们后知后觉，到如今我们不仅与其一起进退，这秦昊在不知不觉中，俨然还成为武宁第六大势力尾大不掉了。”
等两人思路整理完毕，脸上同时出现凝重之色。
这些全部都是以结果推导过程，在事实没有发生之前，二人竟然毫无察觉。
若是这些都是秦昊早有预谋，那此人的心机可是太可怕了。
两人沉默半晌，高顺问道:“如今我们退出如何？”
纪远征摇头，缓缓道:“来不及了，秦昊羽翼已丰，退出只会是我们损失更大。”
再次沉默。
许久，高顺看着纪远征一字一句郑重说道:“秦昊这个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必须要死，至少不能留在武宁！”
纪远征竟然并不反对，点头承认:“的确如此，我此次前来一是向你再要些工人，二也是提醒高兄日后切莫意气用事，这秦昊并不好对付。”
高顺不置可否，眯着双眼问道:“工人的事好说，那眼下，纪兄以为如何？”
纪远征道:“除了善待工人之外，我们也绝不可坐以待毙。”
高顺冷哼一声道:“他以为仅凭一纸空文就能让武宁南北平等、民心归附，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纪远征看着他点头道:“只是，之后对付秦昊不动则已，出手必要其命才行。”
高顺道:“这是自然。”
武宁县城郑家别苑。
郑婧瑶提着裙摆小心地穿梭在花草之间的小路之中。
现在洪水虽说退去，但是花草上面仍是有些泥沙。
前方不远处，郑源和胡天祥两人在院子里的凉亭喝茶闲聊。
不时见两人哈哈大笑，显然是极为畅快。
她来到近前只听胡天祥道:“若是长期如此，武宁归心指日可待！”
郑源也捋着胡子笑道:“秦昊有如此心机，看来我们当初选择无疑是选对了。”
胡天祥叹道:“可惜了啊，我没用孙女，不然……”
郑源拽着胡子佯怒道:“你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胡天祥一愣，这话只是脱口而出没想过此时这郑大脑袋可正为孙女犯愁，正要解释，刚好看见郑婧瑶正款款走来，当下换了笑脸。
“婧瑶来了啊。”
郑婧瑶矮身下拜:“婧瑶拜见胡爷爷，拜见爷爷。”
郑源也转过身来看到她今日气色还行，不由松了口气。
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这才几天就瘦成了这样，别整天闷在家里憋出病来，你哥不是说带你出去玩几天吗？跟他一起出去转转。”
郑婧瑶道:“我就是来跟爷爷说此事的。”
郑源直起了身子道:“哦？你们想去哪里尽管去就是，过来跟我说什么？”
郑婧瑶道:“我想去静安寺上柱香，顺便在那里住两天。”
郑源一皱眉:“还要在那里住两天？”
“嗯，”郑婧瑶道:“现在大水过后家里正在休整，静安寺那里绿树成荫刚好是个好去处，所以婧瑶想在那里呆两天解解闷。”
郑源皱眉，有些不放心。
胡天祥道:“静安寺倒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不过现在城里洪水刚退，许多人的家里都在休整，与你一样烧香拜佛者不在少数，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郑源也道:“你胡爷爷这次可是没有说错。”
郑婧瑶道:“所以我才让哥哥陪我一道前往。”
郑源还是不太放心，斟酌一阵道:“这样吧，让你娘跟着，有她在我也好放心些。”
郑婧瑶想了想道:“也好，那我跟娘说一下，明早就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胡天祥问道:“方才胡爷爷说要是有个孙女如何？”
胡天祥刚喝了口茶，闻言一下子呛进了肺里，呛得一阵咳嗽。
拜佛上香对神州十国的人来说是件大事。
首先，说了就必须要去。
其次，许了愿就要去还愿，而且一还就是三年，每年要去。
遇上大日子，比如庙会。
像郑家这种大户人家烧香拜佛往往要不少香火钱，也要带一些吃食赏与寺庙的穷人。
静安寺位于武宁县城城北的一座独山上。
独山海拔八百米左右，与武宁山隔着一条大道。
静安寺供奉的是菩萨，是座尼姑庵。
与之一墙相隔还有座和尚庙，供奉着大佛，名为隐安寺。
两座寺庙是武宁城最大也是香火最好的寺庙，据说已有数百年历史。
山上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郑文君赶着马车拉着郑婧瑶和母亲甄氏在巳时来到了寺庙之外。
等下车之后这才发现，这里的人真的就如胡天祥说的那样，拥挤不动，不是庙会胜似庙会。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此次水灾这两座寺庙救下了不少百姓。
当时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大多是来还愿的。
郑文君停下马车，打量四周。
寺庙外古树参天空地极大，长久以来就有许多商贩摊位，有卖香的，也有卖零食和其他小物件的。
观察一圈后说道:“娘，瑶儿，你们先下车，我去找个小和尚看能不能把马车弄进去。”
车帘一掀，母女先后下来。
甄氏还是一身短打打扮，像是刚刚睡醒，下了车长长伸了个懒腰。
这一动作幅度很大，胸前饱满似是要破衣而出，加上风韵犹存，引来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挖了！”
甄氏毫不客气暴喝出声，吓得盯着她酥胸的人纷纷低头离开。
郑婧瑶此时也下了车，有些不满道:“娘，不是说好了要斯文一些嘛，你怎么还这样？”
甄氏不耐烦摆手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一路上被你唠叨个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
郑婧瑶无语，跟郑文君说道:“我去给菩萨上香然后求支签，你一会过来就行了。”
郑文君点头道:“那我去去就回，娘，你先留在这里看着马车，等我回来了你再去听那道光大师讲经。”
甄氏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你们放心去吧，马车丢不了。”
郑婧瑶再次叮嘱:“娘，你不要惹事。”
“行了，”甄氏更不赖烦:“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女儿！”
郑氏兄妹相互对望很是无奈。
随即，一人进了静安寺一人去了隐安寺。
甄氏百无聊赖四下张望，突然看向远处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