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哪怕是死亡。
人一旦上了岁数，就容易出现一些征兆。
这种征兆很奇特，奇特到他自己都不一定会注意到。
13年的上半年，具体的时间我记得不太清楚。
我姥爷，得了脑梗，抢救的还算及时，只是有些后遗症。
但是吧，老爷子从小就是个要强的人，脑梗后遗症导致的半身不遂，让他做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性子急的老人家，对自己的状况很是焦灼，逐渐的就把自己逼出了抑郁症。
七十多岁的人了，得了抑郁症，可以说是把家里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老人的三个儿女，再怎么宽慰他、劝解他都不好使，就得是他亲孙子，我舅舅家的弟弟发火才能有点用处。
我那个弟弟，又是一个性格极其随和的孩子，没有及特殊情况，不可能在自己家人面前发火。
这也就导致了，老人在家里彻底的可以“作威作福”！
比姥爷小一岁的姥姥，都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是的，那年我姥姥就是生不如死！
在我印象里，那相当坚强的老太太，时不时的偷偷的找我老妈哭诉一顿。
之后抹掉眼泪，继续承受那个陪伴了一辈子的老头的折磨。
14年的春节，是我最后一次和姥姥家的亲人一起过的团圆年。
在我当时的想法里，过年并不是那么重要，想要孝顺长辈，陪伴长辈也不差这一年的几天。
小川利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把我送到了姥姥家，连一口水都没喝，直接踏上了归程。
“七哥，初一早上来接你。”
扔下一句话，一脚油门就跑了。
我笑骂了一句：
“着什么急？有没人拿刀追你。”
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华贵小区，脑袋不由得一懵，哎嘿？我姥家是哪个单元来着？
家里人都都以为我那个春节不回来了，之前接自热食品项目的时候，可是给家里汇报过的。
本来我还想，给我老爹老妈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啊，刚到姥姥家小区我就守不住这份惊喜了。
打了电话，找到了楼号单元号，又按着我舅的指引按了防盗门的密码。
心里不住的嘀咕，这家伙的真费劲！
上了楼，从小就对我不错的舅妈迎了出来：
“哎呀，大外甥，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我笑嘻嘻的和迎出来的长辈们打招呼，把行李递给了迎过来的弟弟。
“大学生活还行？”
我笑着问了他一句。
我弟笑容满面：
“必须好！”
我看了看摊在沙发上的妹妹：
“傻丫头，上大学了，胖了啊？”
老姨家的妹妹脸色一黑：
“就不愿意听你说话！”
全家人哈哈大笑，其乐融融，只是少了那位，那位从小就偏心，却又一直不得继的老人。
“我姥爷呢？屋里呢？”
我这句话一问出来，全家的笑声陡然一静，我扫了一眼，走进了主卧。
主卧床上，躺着以为一米六出头的老爷子，我还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骑着电动三轮，到处买菜买肉。
我还记得，床上躺着的老爷子，曾经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的身影。
“姥爷啊，哪边身子不好使了？”
我走上前，尽量的让脸上带上笑。
我姥爷歪了下脖子，看了我一眼：
“笑的真难看，这一年忙？”
说的断断续续的，但是我也听明白了他的话。
我猛的感觉嗓子不太舒服，眨了眨眼睛：
“嗯，忙……”
就这一句话，后面的说不出来了。
是啊，真的忙，前半年J市分会的建造，生产，销售等等，还抽空和老资格打了一场。
后半年开始到处跑，去实习，去投简历，还得挖人。
姥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断断续续的道：
“忙点好啊，一待起来就容易得病。”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认为自己的病是富贵病，是待在楼上待的。
“去吃饭吧，明天过年了。”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外面偷听的众人，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苦笑。
客厅里的热闹，对比着卧室里的枯燥，我当时心里确实不舒服。
人就是这么矛盾，小时候总待在老人身边，对于他那偏心的行为总是看不惯，心里不爽。
可真的有一天，老人躺在了床上，不复当年的老当益壮，心里总归有些难受。
在镇上的时候吃过了饭，这时候并不饿。
我舅拿出了啤酒，叫上了我弟妹，四人一起喝了一些。
“你姥爷啊，跟你还能说点话，跟我们连话都不说。”
两瓶啤酒下肚，我舅突然说了一句。
我叹了口气：
“啥时候能走？”
我舅摇了摇头：
“反正这个年是不能下床了。”
我看了看我弟、妹：
“你俩回来多长时间了？”
我弟回答道：
“我俩差不多都回来一个多月了，哥你干啥呢？咋这么忙？”
我无奈的笑道：
“还能干啥，老本行呗。”
我弟惊恐的问道：
“啥？又混了？”
我瞪了他一眼道：
“扯淡，罐头厂、养殖场在我那边建分厂了，最近又接了个自热速食的活，可忙了！”
妹妹眼睛一亮：
“啊？自热食品？最近在南方比较火，我大姑家哥还给我寄了几份呢。”
我撇了撇嘴：
“少吃那玩意，不比泡面强多少。”
我舅笑问道：
“你这没毕业就给人干活？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我笑道：
“我想开多少就开多少。”
其实，仔细想想，这忙忙活活的一年，还真没给我自己发过工资，冬阳也没问过。
就连下午开年会的时候，大哥都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年终奖会给我多少。
想着想着，心里稍稍的宽慰自己了几句：
反正也不打算要商会里的钱，操这心干啥？
当然，这也就是敢想想，真让我大哥知道了，不定咋骂我呢。
第二天一早，早早的起床贴对联福字，早早的吃了饭，无聊的一天就开始了。
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不管是在哪，这一天都是在做着各种菜，准备着各种吃喝。
而我们最小这一辈的三人，更是摊在沙发上，看着家里长辈们忙碌。
我能把饭做熟，不至于太好吃，但是绝对饿不着。
至于我下面的弟妹，估计自己生活都容易把自己饿死……
下午的饭在两点多开始的，很快就结束了，然后长辈开始打去了小麻将，我们仨继续摊在沙发上。
半夜的饺子吃完，一家人分了睡觉的地方，各自睡去。
一个春节，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结束了。
只是，这个春节，桌子上只坐了十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