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们使出了百般功夫，算盘珠子终究还是落了空。
皇帝陛下并没有替太子殿下选妃的意思。
那日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在城门口多次‘碰瓷’的女子，也被皇帝陛下下旨赐给了一位皇室宗亲，叫被连番打压的皇室宗亲们一阵欢腾，以为是陛下转了心思，想要重新启用皇族。
但这世界上从来都不乏明眼人，见了这副场景更觉得日子快到头了，节都没过安稳，便上书想要回乡养老。
皇帝陛下悉数都给批了。
使臣们没能在太子后宫捞到个位置，但也没空手而归。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那是相当热情细致，担心他们携带着大安回礼沿途危险、容易遭人惦记，特地抽调人选、分派各支小队一路同行护送。
随队同行的还有负责商贸往来的官员，说是想要同各国商议两国贸易。这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使臣们一扫任务失败的沮丧，开开心心地准备打道回府。
与他们一同离京了还有顾勉。
严格来说，顾勉离京还比他们早一些。毕竟使臣们是在京城流连忘返反复逗留，顾勉是被皇帝陛下的一道旨意直接撵了出去。
奉旨劳军，去吧你！
他离京那日，安弘察确实没有去送他，只是托麻瓜将先前那枚顾勉亲自刻的字印交还给了他，并且附言一句——
“读书人，送人字印，不做自我介绍叫人如何称呼？”
语气明明是责备的，顾勉听到却是欢喜的。
也不知殿下是如何从陛下手中要到字印的，想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必定很不容易。
安弘察抱着拜托乔余从湖州带回来的一大箱湖笔，彩衣娱亲去了。
乔余也真是只实诚的小鹌鹑，找他帮忙带笔，说了挑些别致的就好，他就当真带了一整箱，琳琅满目、各式各样。
安弘察从里面把一些过于稀奇古怪的给挑出来单放了，毕竟不知道他爹到底是个保守派、还是创新派，还是稳妥些为好。
“新年礼物！”
安弘察在宣德殿横冲直撞、撞破了他父皇在和曹武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他摆出一副被我抓到了的表情：“快，见者有份！”
“看见什么了，你就要分！”皇帝顿时止住了话题，撇开曹武德，“路边的鸟粪你也要去抓上一把吗？”
“哎呀！”叙述得过于生动，叫安弘察仿佛闻到了鸟粪的臭味，“堂堂皇帝陛下、天下之主，说话文雅点。”
皇帝才懒得装模作样：“刚刚嚷嚷什么呢？大喊大叫的，幸亏朕这没有什么大臣，不然又得丢人。”
“没关系。”安弘察坦然得很，“吾蛮夷也！”
主打的就是一个比烂。
皇帝被他这一句话噎了回去：“大过节的，你是故意来寻朕不痛快的吗？”
当然不是！
安弘察当场道歉：“不好意思，抬杠成了惯性，忘了正事。”
道歉道得爽快，动作也相当麻利，他推着皇帝来到箱子面前：“打开看看？”
皇帝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寥寥几句，他就猜到箱子里必定是讨他欢喜的东西，嘴上还是硬的：“朕什么东西没有，要你眼巴巴地送。你那么有心，要送怎么不在宫宴上送？”
也好叫朕长长脸。
“儿臣给父皇送的东西，在宫宴上怎么合适？那都是些场面上的，白糟蹋了儿臣的心意。”
三句话教你如何哄好傲娇亲爹，有亲爹脸上快要开花的笑容为证。
“算你识相。”
皇帝弯下腰，一把掀开上盖，密密麻麻的毛笔映入眼帘。
他随手抓出几只端详了一下：“湖笔？”
“父皇好眼光！”安弘察向他竖起大拇指，“儿臣托学子从湖州选的笔，都是冲着精巧别致买的。”
礼物这东西，昂贵稀有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心意与别致才更胜一筹。
皇帝果然很喜欢，他本来还想嘴硬一句“劳民伤财”，看见安弘察在看他，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明明是心意在发光。
“朕哪里用得完这么多。上次摸了朕一支湖笔，叫你惦记上了。”
“儿臣读史书的时候，看见这家皇帝喜爱《兰亭集序》，那家皇帝喜爱什么书画，还有的爱做木匠呢！可儿臣总不见父皇有什么喜欢的，唯一得以管中窥豹的就只有这小小的湖笔了。可惜不是儿臣自己去，不然定能选上些更合父皇眼缘的。”
“分你一半。”
“算了。儿臣牛嚼牡丹，误了这笔，岂不是又添上罪过一桩？”
“你啊，惹朕生气的也是你，叫朕烦恼的也是你，贴心的也是你。”
“不然怎么说是亲生的呢。”安弘察嬉皮笑脸，“不过父皇这话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话，坏的占两个，好的只占一个，贬大于褒，快给儿臣换一个！”
“嘿，你这要求还挺高！”
皇帝才不理他，又从箱子里捞出一大把湖笔准备仔细欣赏，叫曹武德把剩余的湖笔连箱子送到寝宫去，准备留着慢慢把玩。
“顾勉走了？”
“不晓得。”安弘察摇头，“应当、可能、大概？”
“朕看你是笃定。”皇帝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和朕说说，你身边那个小太监哪去了？”
“去追求他的理想与未来了。”安弘察满嘴跑火车，“儿臣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儿臣只是把让麻瓜把东西还给了他，至于人到底走没走、走不走，会不会临时变卦，儿臣怎么知道？”
“你看看他这诡辩样！”皇帝指着安弘察朝曹武德说话，“朕说一句，他能回上一串！”
曹武德可不愿意被这两人拉下水，他端过来件神神秘秘的盒子：“殿下方才说新年礼物，奴才这里倒也有，贵重呢不沾边，但奴才觉得挺新奇的。”
“什么？”一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曹武德将盒子放在桌上上：“是殿下来开，还是陛下开？”
安弘察一马当先：“父皇才开过，我来！”
一点也不懂得谦让。